小小图书室的陈列虽不多,却都是沙希德每次出国辛苦携回的好书。室外有个小天井,凉棚下安置了阶梯式的座位。为我们导览的沙希德,踌躇满志得就像拥有一个个小王国。“在月圆之夜,我们会邀请艺术家、文人来演讲或朗诵诗篇,有时大家还会一起唱唱歌、跳跳舞!我很想把摄影和其他艺术表现的距离拉近,因为摄影在孟加拉的艺术地位实在是太低了!”
天井里的一面墙,除了攀满爬藤,还嵌了一个看似现代雕刻的红色作品。见我驻足观赏,他又是嘴一咧:“我们对布置可是下了功夫的,这个雕刻品其实是暗房通风口。”
暗房正在扩建,两个工人正赤手空拳地把打过粉底的墙面磨平,这在人工昂贵的国家里,真是不能想象的奢侈!我对他们的暗房器材特别好奇,因为处理过的照片非常专业。没想到,一切设备都很简单,之所以会有那么好的质量,靠的只是不断磨炼的手艺和刻苦耐劳的技术人员。“所有员工都是我一点一滴训练出来的。”沙希德欣慰地表示。
这一切都让我既羡慕又佩服,摄影教育能像这样从根开始,全面耕耘,必定影响深远!转完一圈,沙希德问:“同人们晚上9点一起聚餐欢迎你们。现在,你们是要休息呢,还是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几个钟头相处下来,我已知沙希德性子急,便回答:“就依你的节奏吧!”
按照他的节奏,我们拜访了人瑞摄影家、孟加拉摄影协会,参观了有钱人聚集之处,买了甜点,聚了餐,还安排好了第二天的游览节目。
人瑞摄影家
孟加拉最老的摄影家,101岁的戈蓝·卡宪(Golam Kashem)独自住在大马路旁的一间小平房里。我们到的时候,戴顶小帽的他正孤零零地坐在窄小昏暗的客厅里。比起许多无处躲风遮雨的人,老先生能拥有这间小房,大概生活还算可以,但周遭摆设依旧透出清苦。他看到我们特别高兴,频频招呼,还从破旧的橱柜中拿出三只小香蕉,说:“真抱歉,没有好东西招待!”
卡宪老先生除了重听,一切如常。沙希德告诉我们,他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平日不但自己料理三餐、事务,还经常担任摄影比赛主审,拍照当然也持续着,还自己放照片呢!除了勤于拍照,他还是颇有名气的、用孟加拉语写作的重要作家之一。
从客厅墙上挂的照片内容,可看出老先生是画意派摄影家。从相片质量,也可知道他的暗房设备简陋。暗房其实就在卧房,床头边有部陈旧的放大机,安全灯是用红纸包起来的普通灯泡,放大机旁的板凳上搁着小小的5cm×7cm药水盘。
这真是我所见过最寒酸的暗房了,可老先生却在此放出了他的一些得奖作品。在床的另一头墙角有面木板,上面钉着不少3cm×5cm或5cm×7cm的小照片。孟加拉的摄影材料非常昂贵,参加比赛的作品大多是这些尺寸。
我告诉卡宪先生,台湾有位郎静山先生已经104岁了,也依然在拍照。他听了大乐,重复叮咛了两三遍:“你们回去后,一定要告诉郎先生关于我的事!”
老人记性很好,殷殷相询沙希德有关各项活动的进展,但习惯早眠,所以我们没敢多留,在祝福他之后告辞。
车子又往达卡老城开,沙希德要带我们去孟加拉最大的摄影团体——孟加拉摄影协会,他曾在此担任四年主席。车子停在一个似乎是夜市的地方,徒步穿来穿去,进入一条窄巷,再来到一栋漆成黄色的建筑的二楼。协会干部刚好在开会,场所虽然小小的,却完全被活用了。平时是开会、教学场地,桌椅搬开,照片往四面墙一挂就成了画廊。待灯光一架,又是简便摄影棚,门后还有个小空间被巧妙地隔成暗房。这一切都告诉我,在物质条件极差的环境下,他们依旧有把事情办起来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