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寒微:主人公的诞生(9)

1553年,二十五年之后,罗德里戈无可否认地在紧急关头决定拜访在科尔多瓦的父亲。这是一段乘马车需花八天的旅程。在早些年,胡安·德·塞万提斯在就职时曾踏上过同样的旅程,而罗德里戈踏上旅程是受到了需要工作的驱使。旅程漫长而艰巨,但我们不必认为罗德里戈是一位孤独的带领饥饿的家人走向最安全港口的徒步旅行者。正像堂·吉诃德的远征所证明的,西班牙的道路上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活动和路人,尤其是游医。因为共享妙手回春的医生服务,是西班牙村庄司空见惯的一种实践。某一位叫胡安·德·萨拉斯(Juan de Salas)的人所草拟的合约,清楚地表明一位乡村医生所期望的职业类型。在布尔戈斯(Burgos)省工作时,德·萨拉斯同意为期三年的工作,“前往那些喊他的地方诊治病人,随叫随到,并且免费检查所有病人的小便”。反过来,他的年薪是3万马拉维迪,住房免费使用,万一残废也保证工资,有权为半径三里格之内的修士提供医疗服务。3万马拉维迪的数字表明给玛丽亚60万马拉维迪的补偿是多么慷慨。更贫困的村庄不可能提供这样慷慨的条件,但是它也表明,如果罗德里戈获得正当的许可并且准备在乡村社区工作(乡村社区居住着西班牙估计约700万人口的大多数),情况可能会有多么不同。有趣的是,那个时代最著名的外科医生都过着高度游走性的职业生活。阿纳斯坦西奥·罗霍·维加(Anastasio Rojo Vega)认为,不断的迁移在16世纪是外科医生的常规。毕竟,西班牙有着漫长的人口流动传统。长达八个世纪对穆斯林地区的收复,带来了在条件受到限制时习惯于迁移的乡村人口。罗德里戈自己父亲的职业也应证了这一点。

一抵达科尔多瓦,像以前在巴利亚多利德一样,罗德里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借钱。他不希望以一个穷人的面目出现在自己父亲面前。当然,他不得不举债,只不过证明了他是个穷人,而且并没有瞒过胡安;至于他的法律纠纷,胡安可能是首先听说他儿子曾蹲过一段时间监狱的人之一,坏消息总是传得很快。此外,他知道他长期不照面的儿子处于穷途暮路,否则不会来看他。对罗德里戈来说,稍微让苦药变得甘甜的是,他知道胡安早年曾打过21次以上指控他的官司,他可能不会忘记1532年曾在巴利亚多利德的大牢里蹲过一段短暂时间。

胡安显而易见树敌颇多,而且的确卷入过可以铁板钉钉地描绘为可疑勾当的事情,然而他的名誉,至少在安达卢西亚,依然是无污点的。假如罗德里戈能够继承他父亲的职业,他可能会拥有大干一番的前提条件。毕竟,他成为卡夫拉镇长的哥哥安德烈斯,大概就听从了自己父亲的建议和举荐,并且的确也过着一种相对成功和安稳的生活。

仗着父亲在该镇的有利地位—仍然是一位著名的律师,正为宗教局工作—罗德里戈可能在医疗管理部门找到了工作。荣誉问题—在一个人好名声的意义上—在西班牙社会总是若隐若现。要记住的是,当在巴利亚多利德被提审时,罗德里戈从不提自己的职业。但是现在在科尔多瓦,在一个他不知名而他父亲是个高贵市民的、相对安全的城镇中,罗德里戈可以东山再起。必定在他看来,在一个小型建筑激增的城里,他的家庭已经扎稳了脚跟。确实,自1236年收复以后,科尔多瓦便在稳定发展—其人口在1553年达25 000左右—同时依然保持着一度曾是摩尔人统治时期西班牙首都的庄严气氛。不管是对罗德里戈来说,还是对年轻的塞万提斯来说,当与卡斯蒂利亚的荒凉外观比较时,其建筑和生活风格的差异应当显而易见。这一地区的地理,连同其过去的文化、宗教和历史,将会给年轻的塞万提斯展示出他尚未遭遇过的生活的方方面面。在这里,他将第一次和摩里斯科人(Moriscos)打交道。一般认为摩里斯科人是改奉罗马教会的摩尔人,所有塞万提斯家族的人在他们的车轱辘行驶在穿过西班牙中部的道路上时,都没有想象到这种接触还会在各种情境中频繁重现。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