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杭州头发巷一号

三、杭州头发巷一号

早 1914年,伯在杭州省长公署任职的第三年,想接老母与妻女来杭州同住,这样彼此有个照应,亦可省去每年返乡探亲的开支。托同事帮忙,在省长公署附近的头发巷,典了一座房子,租 期为十年,一次性付清,以后不必另付。据说此宅闹过狐仙,因 而多年无人承租。 伯是外地人,顾不了这么多,就典了下来。后来才知道,这 座中式花园的住宅,并非有什么狐仙作怪,实因房主儿媳自杀身 亡,挫了人气,才租不出去的。这座宅子幽深古朴,雕梁画栋, 鹫 长廊连接前厅后轩,中间是假山花木,除游廊 (长廊 )遭风吹雨打油漆剥落外,前厅后轩家具一应齐全,实在是一所不错的宅 子。 整个房子坐北朝南,前厅后轩各三间楼房。前厅高大,后轩 稍矮,中间一片长方花园。花园西边是一条与花园等长的游廊, 约有四五尺宽。大厅三问一统,不隔墙,设以雕花墙屏。一扇长 长的三角形木质透雕自屋顶檐斜插下来,直到两边坐椅上方,看 上去就像娘大床的帐门左右分开。透雕上镶有发亮的贝壳,平添 大厅古色古香的光彩。东边一间,是逢年过节拜神祭祖的地方。 一张长画桌,中央并排三座瓷三星,一对瓷帽筒和一只彩釉大花 瓶,内插彩色雉鸡毛和一个鸡毛掸帚。墙上挂有中堂和对联,庄 严肃穆。画桌前并排两张八仙桌。中间一问,当中一张大圆桌, 两旁分列几对太师椅和茶几,是伯会客和每天回来休息片刻的地 方。 这些陈设和成套的红木家具皆房东本来所有,只有一张黄漆 藤靠背和藤坐垫的木摇椅,是伯同事合送的。西边一问,南边是 外出大门,北边通向游廊到后轩,所以此间半成通道;不过靠西 墙仍设一排画桌,桌上盘膝端坐九座青石罗汉,高大如人,栩栩习豢。如生。画桌南端放一只木方站箱,进门可放雨具,北端一台三脚鼎立的衣架,可挂衣帽。后轩三间,陈设只是日用家具。东间祖 潦母白天休息兼家人起居,中问吃饭,西问南接游廊北出天井,旁 边是厨房。后轩楼上东间是祖母的卧室,中间女客房,西问男客房,连 l 接长长的过道楼直通前厅楼上。前厅楼东间是娘带小孩住,中间 伯住,西间空着,朝南一排窗子,阳光明媚,还香气扑鼻,因窗 外假山上四季花卉不断。尤其是娘房里,窗门一开,木香花的清 霭香随风沁入。木香花或黄或白,杭州人常把木香花栽在墙根边,藤枝钉在墙上,春夏间一扇扇花墙幽香四溢,茂盛的花枝迎风展扬,煞是好看。假山上桃红柳绿,有一种大大的绣球花和紫里透红的抓痒花,树干无皮,光滑如上清漆,小孩在树干上抓抓,上 面的花枝就会随之摇动,这种树在我离开杭州后就没再见过。 伯在杭州浙江省长公署月薪16元大洋。如不精打细算,不用 说还不了债,一家四五口亦将无米下炊。父母相商除柴米油盐之 外每日菜钱只能16枚铜元,开支之余,购买电灯公司的股票,每 股一元,多余多买,少余少买,无余不买。柴米油盐及每日买菜 由衙门工友邱公公帮忙 (他是绍兴人,系伯所荐在衙门当差), 其余家务全由娘自理。 娘来杭州后,许多事力不从心,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做。杭州 人习惯用天落水煮水泡茶,其余用井水。公用井在大面,所 以每天不得不到井埠头淘米洗菜浣衣涤裤,并提水回家供一天之 用。井边至厨房少说有五百步之遥。头发巷都是深宅大院,女主 人多数在家打麻将,从不到井边娘姨 (杭州对女佣的称呼) 聚集 的地方来沾湿鞋袜。因此娘井边,就有人七嘴八舌:“这不 是一号新来的少奶奶吗?” 那时,杭州烧的是50斤一捆的木柴。这种木柴,要加工劈细 才便于燃烧。每到更深夜静,老小安歇,娘才到厨房外小天井劈 I第 柴,由于力气小,只能一次劈一天用的。邱公公见娘脚小手 也 纤细,大发善心,提出每天由他送菜时把一天的用水提回,下午也 麽 I不 由他来劈好每礼拜七天之用柴,这样娘就不必自己去井边,也不 l逢 I辰 用每晚再劈柴了。对于邱公公的援手,娘自是不敢相忘,定时以 酬谢 。 母亲生于1887年 (丁亥 ) 阴历十一月十八,本名谢惠香,外婆叫她阿香,外公的哥哥叫她香毛毛。只因伯喜欢吃芹菜,后来 就代娘改名为“芹芬”。往后伯从外头写来家书,总是 以“ 芹 姊 霭 青鉴……”谓之,倒也可见夫妻之间的绵绵情意。娘自幼伶俐 , 心灵手巧,虽未进过蒙馆,也未上过学堂,完全靠婚后伯教她 认 国 字识数 (一天认50个生字 )。 进陈家后,娘见伯瘦长身材,体质单薄,凡有好吃好用 的,首先是给祖母,其次就是伯,再次才是儿女,轮到自己就 没有什么了。当时生活拮据,伯的收入或外婆的接济都很有 限,只有娘的俭持和辛劳才使这个家安然度日。伯白天在外受 累也难免受气,回家后想得到最好的休息。娘想出一个土办法 传递信号,在伯的床后北窗上系一根绳子,抛过花园穿过后轩 在厨房门上系一个响铃。只要伯一醒,拉一拉绳子,娘马上就 端一盆热水往楼上送。 楼梯靠东墙,楼梯口对着花园,必须绕后轩一圈上楼,然后 经过长长的楼廊来到伯的床前。为了不使水温冷却,娘的步履非 加到最快不可,一双小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娘和伯都习以 为常了;待伯起床漱洗完毕,娘就替他铺床叠被,伯自己去祖母 床前问候;若来得及,娘就顺便把我也穿起;若来不及,就把脸 盆放在篮子里,一手提篮,一手提壶赶下楼去伺候伯出门,然后 再上楼帮祖母起床梳头,包括晚上洗脚 (这是娘做新娘时伯就嘱咐的)。待收拾好早餐,正好这时邱公公送的菜也到了,娘就要开始忙中饭,候邱公公晌午来给伯送去;下午则是打扫前厅后轩楼上楼下,接着再做晚饭。伯下班很少准时,不是衙门值班,就 去外单位参加公益活动,比如到水灾救济委员会。 凡是新鲜好菜,一菜三吃是娘的习惯。菜心烧汤,叶子单炒,外层的边叶则腌了自己吃。娘虽在桌上同吃,却从不沾伯和祖母吃的,偶尔伯将吃剩的汤菜推向娘面前,娘每每有所不悦。娘自幼虽然贫寒,但独女的尊严犹在,不分享好菜是她出于自 誊愿,却不愿吃残羹剩菜,后来伯也知道了。饭后事完,记毕当天账,再帮着祖母洗脚,送上楼休息……这就是娘在头发巷一号十年如一天的缩影,终年“得得如马走”而无停歇,只有傍晚在前 o 厅等候伯回家的那个空档,才搂着我们讲些故事。 说起故事,娘一生都讲不完,什么老虎外婆、老鹰捉小鸡、 黄鼠狼拜年、徐文长上客、买蛋、洗澡等,以及自己小小年纪如 何帮母亲做粗活,如何学针线刺绣,从不贪玩。只有过年村里在 祠堂演社戏,才夜夜结伴去看,一本不缺。所以娘肚子里有不少 戏文。娘不止一次说过,可惜自己不通文理,否则会把外婆一生 的坎坷写成一本书——可见娘对母亲的感情。 为了节省开支,伯的衣服、鞋子都是娘自己做的。当时流行 一种五彩的稻草头绳,带有丝光颜色非常鲜艳,商店里织成童帽 出售。娘说只要有样子,自己就可以织。伯真的上街买了一顶, 娘就比照着用钩针一口气编了五顶,和商店里卖的一模一样。而 五顶帽子所用头绳的钱只能买回一顶帽子,节省了许多。 伯长年在外工作,不免有应酬,常被同事邀请赴宴。每次回 来总是发愁,人情大如债,哪有更多的钱以回请。娘就对伯说, 你每次上席,稍加留心,记着那菜用的是什么原料和配料,是什 么口味,一次记一两个菜,然后交我来做,就不必到外面去吃 了。伯果然照着做,每次吃过什么就给娘记下来,同时逐步添置餐具,配成整套,鱼有鱼盘,鸭有鸭盘,汤有汤盆。到了过年,伯就在家请客。娘开菜单,邱公公采购,临时再请一位工友,烧锅端菜。通常是先上四碟冷盘,再上四个热炒, l歪 l辰 中间是一道点心,是娘做的八宝饭或西米白果橘子羹,比“聚丰 园”的还好看好吃;再是四道大菜和汤,是鸡鸭鱼肉和莼菜清 汤。饭前又是两碟小菜,席散人人赞不绝口,说伯请的是“聚丰 园”的大师傅呢。娘的能干和贤惠就这样传遍衙门上下。娘凭着 “天下无难事”的心态生活,对我们影响很大。 鬻 家乡店口镇位于诸暨东北部顶端,邻近萧山绍兴,到杭 州 比县城近。小火轮沿埠停靠,八小时可到,而夜航船人工划行 ,傍晚五点出发,次日早晨八九时亦可到,所费更低。自伯举家迁 杭,住人头发巷一号后,常有家乡人来,更有一些为难之事。伯 本房堂兄应龙,为人强悍,人称“应龙大王”,伯母子从小受他 欺侮。当年祖父为了就诊方便,离开祖宅多年。祖父去世后,祖 母想搬回老宅居住,以期有人照应,应龙大王不允;后来伯结婚 时再次提出,仍不同意。就这样,老宅镶有五色玻璃的堂屋始终 被他家占着。 谁知有一天,这位“应龙大王”在乡间与人打架,头被刀 劈,星夜由两个侄子护送来杭,不要说没带医药费,连回去的盘 缠也没有。天未亮,他们敲开头发巷一号的大门,一屁股歪在椅 子上,头肿大如笆斗,流血不止。伯见状,不言二语,急忙送去 医院,娘则在家烧好茶饭请邱公公为他们送去,一住就是七天。 邱公公在医院对他们说:“先生在衙门只是一个小职员,薪水 少,平时生活非常节省,这次为你们用钱是向衙门借的,够他几 个月偿还的了……”大概是良心发现,之后再也没见他们来过。纂l 在头发巷一号住得最长的是大房子绍先生的女儿,名叫陈庆,比伯小两辈,她叫祖母是太婆,伯是叔公,娘是叔婆,娘让我叫她阿庆姊。子绍先生是南社成员,是柳亚子先生的朋友。 阿庆姊平时娴静少言,梳着一条长辫子,会作诗填词。原在杭州 上学,因病来头发巷一号暂住。说好只供食宿,看病煎药由自己处理。娘说阿庆身轻如燕,大厅上两张八仙桌并排摆着,她一跃身,能跳过两张桌去。后来得病,就没跳过。娘终日忙家务,晚上伯回家,阿庆姊就和伯说说话,甚至邱 公公来取午餐时,有时也会请他带一张什么条子给伯。她说伯是 鹫一个凡夫俗子,连《红楼梦》都不看。娘从内心是很欢喜她住在我们家的,因为伯回家时有伴儿说话。有一次,她说娘穿的八幅裙已过时了,现在杭州流行的是一种筒裙。伯就请她代买一条, 并告诉娘这款新式裙子只一块钱。阿庆姊对娘说只要八角钱,不 要舍不得穿,事后娘感到她言语实诚,引为知己。阿庆姊每天都 外出看病或买东西,总要带些零食回来。娘嘱咐我不能吃她的东 西,说她胃口不好需要零食补充,连她的房门口也不让去站。有 一次枇杷上市,她买回顺手给了我几个,在娘同意之下我才吃 了,后来她就喜欢叫我“枇杷亚先”。 不久阿庆姊休学回乡,嫁给一个姓童的财主家少爷。阿庆 姊离开后,家中颇是冷清,娘说少了一个带有诗情画意的人。 几年之后,夫妻俩带着子女在杭州湖滨附近,租了一座小洋房作 公寓。那时我正在杭州念中学,伯自上海因公来杭,阿庆姊把自 己作的诗,要我带给伯看,并请为童先生找个工作。当夜伯看完 诗集,给她写了一封回信,大意是:在外面当公务员,要受人指 使,此恐非童先生所能承受,不如伴你在家,免得“忽见陌上杨 柳色,悔叫夫婿觅封侯”…… 其实,家乡的人来来往往,娘并无怨言。只是她不愿接外婆 来杭州住,宁可让小孩去陪,也从未向伯提起过。大概是娘知道外婆在家即便是苦,但独立自主惯了,或不愿给自己平添麻烦, 所以是不会离家出来的。 生 我时候没有空调。每逢炎夏伏暑,伯就会买两担西瓜,  放在大厅西问画桌底下,再买一斤台湾生产的洋菜,是一种半软 半硬洁白透明、比挂面长一半的植物,用红丝扎成小把捆在一起很是好看。娘每次用一小把在开水里煮,溶化后倒人容器,再放在大木盒里不断用冷水降温,使其凝固。吃时切成小方块,加适 量的酸醋白糖,是很好的冷饮。我们一天吃西瓜,一天吃洋菜, 降温消暑。每逢礼拜,邱公公来,娘就让他捡一个大西瓜,用篮 誊 子沉到井底,吃时更凉爽。 夏天的下午实在闷热,娘做不动事,就上楼休息。一条大 大的席子铺在中间楼板上,放两个枕头靠着南窗,杯外婆做 的杨梅酒和一小碟笋豉豆,另有几条咸香糕。娘侧着身子躺在席 上看《天雨花》《镜花缘》之类的闲书。不时喝一口酒,吃点豆 子,也让我尝一尝。我之所以欢喜夏天,不仅是有西瓜和洋菜 吃,而是看到娘也有了自己难得的闲适,这样的夏天,再热心里 也是凉爽的。 从祖母的话中,知道娘怀孕了。这一年我4岁。 祖母很高兴,认为一二不过三,有过两个女孩后这次定会转 胎,伯也希望能有一个男孩。可这次娘还是让众人的希望落空, 又生下一女。祖母怅怅然,亦不加克制,对伯说:“阿香不会生 男孩,得赶快讨个小的,传宗接代。”而三妹也被送到乡下给人 当养女。一年后娘又怀孕。 这次,祖母不再高兴,她对娘的肚子不抱一点希望。娘也很 沮丧,甚至渴望胎儿能够早日流掉,平时里做不动的事也强行去 做,可终不见效,肚子还是一天天地大起来。临产时更是困难, 伯也急得团团转,医生让耐心等待,一次次点香,还说“产妇营 魏I 养不良,这时急也无用……”幸而第十枝香还未点完时,娘终于闯过鬼门关,生下一男孩。 祖母笑逐颜开,让伯买催奶的食品,请人服侍娘坐月子。在 那时,生男生女区别很大,在这个家也不例外。 伯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只是对自己女人,有时不免有所 疏虞。有一天,伯请两位同事来吃饭,娘忙不过,让来杭找工作 窝住在家中的睿善哥把祖母扶下楼。不知怎么搞的,祖母从楼上跌下,一头撞在门石臼上,顿时头破血流,昏迷不醒。伯急忙把她送到医院抢救,总算保住了性命,头顶却留下三寸长深深的一条槽,从此神志不清,终日要娘陪守着,稍一走开,就会大叫“阿 香、阿香……”。 就在娘分身乏术忙不过来时,有一天,伯突然从水灾救济委 员会带回一个12岁的“癞头女”,就在大弟出生那年。这时,徐 州难民遣散将毕,只有一人不肯走,带着一个外甥女,说要将她 卖到窑子里去,据说可得50块钱。结果未能成交,不死心,还想 等下一个买主。诸暨同乡会馆里的人看不下去,好言相劝,说不 能这样缺德,他不予理睬。这件事伯在家也提起过,不免同情那 个女孩。 这个“癞头女”叫金花,伯说是钱、斯两位先生凑的钱才 救下了这个孤女,并劝说伯把她带回家,“不但可以救了这个女 孩,养几年也能给少夫人做个帮手。不然少夫人一个人,上有老 下有小,也太辛苦了”。 话虽然如此,娘听了,不禁泪落腮边。娘说伯耳朵根太软, 没有主见,我们是怎样的人家? 别人不知底细,自己应该有数, 哪有条件来买丫头、雇丫头? 家中哪有宽裕的食物浆养她? 每天 烧一点菜给祖母吃过,儿女们都不够了,泡点菜卤,也就糊了过去。家里人如此节衣缩食,每天吃的是什么,娘从不向丈夫说起。再说进了陈家门,婆母47岁,比自己孤苦的母亲还大4岁。 l按规矩每天早上要给婆婆梳头,晚上洗脚,在娘家时母亲都未曾让做过。生养囡一子,即使坐月子也只歇过几天,从没有二 l逢l辰 话。现在还要领一个小姑娘回来。不说年龄小,还满头生的癞 疮,哪有精力去调理她? 但说归说,人已到了家,娘还是把金花留了下来。 娘自来陈家后,善待婆母,伺候夫婿,爱惜子女,始终如 一,无怨无悔,可娘在晚年回忆往事时,有不少悲凉之感。她说 誊 起有一次在假山背后顶风冒雨挖泥排水,娘自己只顾拼命疏导,  以致手脚麻木多日,伯见了竟不知所措。虽说那时娘的脚已“放 了”,可所谓“放”,只是不再裹脚布,除大脚趾外,其余四个依 次压在脚底下面,脚背向下折弯,脚后跟靠近小脚趾,这样畸形 伤残的双脚,放开后依然痛苦不堪,可见娘这一生步履维艰。娘 曾说过“人心都是肉做的,而你父亲有时待我则很少肉心”。其 实,伯一生为人忠厚,待人热心,乐于助人,做过不少善举,后 来在银行里也做到了经理一职。只是传统的封建思想早已浸透在 骨子里,娘若想从他那里获得一视同仁,至少在那个年代,已不 仅仅是娘一个人的梦想,而是一代人的伤逝了。 杭州头发巷一号整整10年,是伯和娘共同生活最长的一段岁 月,也是我童年记忆的开始。我和三妹大弟都出生在那里。后来 看到史书中记载头发巷的来历,“头发巷,以卖假发出名,有地 名假髻兜者相近”,原来竟是这样。 1924年,头发巷一号10年租期届满,全家搬到佑圣观巷26 号。两年之后,伯应师友之邀赴湖兴工作,乃辞去杭州省长公署 的职务,安排娘偕子女回老家店口居住。至此,父母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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