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林间住下来,心情疏朗开怀起来。
如果不是征服者,你会觉得登山的过程比最后登顶更有意趣。对于乞力马扎罗——全球生物多样性热点之一——我尤其喜欢它2700米之下的热带雨林。
起点是Kilimanjaro Mountain Resort,它是乞力马扎罗地区的第一家旅馆,是登山的大本营,位于乞力马扎罗山的斜坡上,海拔1400米。
从乞力马扎罗机场下飞机,车行一小时起伏的路;再摇摇晃晃20分钟。寂静漆黑的山林中,白门开启,灯火迎面。困倦旅人,终于找到歇息的释然。
灯火闪烁的草顶酒吧里,音乐响着。人们的轻声交谈,缠裹在“阿拉,阿拉萨拉玛”的欢快中。那是登山归来,心意放松的人们。我疲惫,急于回房休息。戴白帽,背猎枪的侍卫,将我护送回房。
窗外的小鸟把我吵醒,推门走到阳台。天空还是沉郁的蓝色,树木深幽,突见那青山之上的雪顶,被云缠着,神秘微笑。这清晨,清朗的相见,却还是想说声我心中,总是那么火热的Hujambo。那是斯瓦希里语的“How are you?”。是的,就是这一句,对我从未谋面的玛文吉峰——乞力马扎罗的第二高峰。
回屋披件衣服的工夫,窗外已是不同色彩。树色深绿,山基蔚蓝,天空恬淡。而那雪峰,还是玉带环腰,曼妙有姿。我不经意向左望去,乌呼鲁峰,乞力马扎罗的第一高峰竟然也在眼前。它被更多的云雾遮绕,刚被我认出,转眼又消失不见。而此时涌上心头的,除了惊异、深情,还有敬畏。我怎么可以把它们踩在脚下?
在木头椅子上坐下,看山林清醒过来,朝霞漫天。不同的鸟,唱不同的歌,说不同的话。
在北京,我熬夜,睡懒觉。从纳瓦莎开始,我才知晓清晨是如此丰富、美好。
我估计赶不上旅行团的速度,因为光拍看园中的花,就花了一个上午。有我认识的瓶刷花、长舌花、乞力马扎罗凤仙花。更多的是我从未见过的新艳面孔。奇绝、浓香,狂野非洲。
去Chagga人的村子,看他们怎么和动物生活在一起;看他们的狩猎工具和马赛人有何不同;看他们怎么把芭蕉的叶子打结,放在地上,指示后来人;看色彩鲜艳的蘑菇,像落花一样;看早餐自己吃的Fingermillet Porridge是来自何种植物,又如何研磨出来,跟他们学这名字的斯瓦希里语:五吉,哇,五来吉;看趴在树上的鼻涕虫(斯瓦希里语叫Kuno-Kuno)。非洲人简单,很多名字都是这样的重复。
在山林里行走。看妇人拾柴;看孩子顶着一截木头;看他们用木头如何建房;看油梨,是长在怎样的树上;看人们怎么做香蕉酒;看尖嘴鸟吃果子;看凯莱西亚瀑布。登冈果山。蝴蝶翩飞,雪山流下的溪水潺潺。简单的木桥,快乐的孩子。乌呼鲁峰——乞力马扎罗的第一高峰清晰可见,雪姿卓然。不过,又是转瞬间,踪影顿无,开始领教它的神秘莫测。
我拜访凯莱玛小村。从前的村长办公室,现在是学校了。村子中央,是加拿大医院,主要是防艾滋病的。
走累了,在山林酒吧里歇息。然后搭他们称为“达了达了”的小公共。这路颠的,脑袋不时撞到车顶。我把包垫在脑袋上,他们笑我可以做非洲人了。
我开始说“阿山达山达”(斯瓦希里语,非常感谢的意思),Hakuna Matata(没问题),说得他们面露惊色,继而绽放笑容。坦桑尼亚人像这里的大象一样,有些害羞,不愿被拍照。但是,我不把自己当外人,他们也就对我敞开心扉。
晚霞映归路。山林小径上,我忘记了自己是旅人还是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