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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心像一只铁笼子,关着只鹰,日夜噼里啪啦挣扎。一撞开了闸口,就只见黑影蹿入云霄。它是熔于夕阳还是死于枪下,不得而知了,走得疾,只留下几只落羽慢慢飘下。
鹰已不知所踪,所以而今,心里只剩一只空的铁笼子。
哥告诉我说要离开北京回老家。不是跟我商量,是告诉我。
他再一次被炒了——或者是又辞职不干了——我不清楚,不想也不敢问。这两年,他的工作最多的只坚持了六个月。哥不再想折腾工作,闲在屋子里,每天没日没夜地上网,玩游戏。想起来饿了,就打电话给宿舍区那片儿的排档摊子让送饭来,门都不出。
我觉得他长此以往不对劲,很担心,就说,我们出去走一趟吧,去旅行旅行。
他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都不带转头地说,没钱,不去。
我说,不用你出钱,就当我请你散散心。
去哪儿?他问。
我说,不知道,查查吧。
正值春分,我请了假,买好车票,带他去婺源。他兴味索然的样子,也不知道婺源在哪儿,跟着我走而已。坐火车南下,他一路上沉默得像一只影子,一路上躺在铺位上睡觉,醒了就看一本下三滥的杂志合订本,困了又睡。
到了江西,我们在农家客栈住下,讲价下来六十块钱一天。本来想分开住,但为了省钱还是算了。
我发觉他几乎夜里睡不着。因为每天早晨他都起不来,脾气暴躁得像炮仗一点就着。刚到的第二天,就吵架。起因是早晨我醒来,洗漱完了,都吃完早餐,就想叫醒他。
我冲他喊,起床起床!要睡觉回家睡去!
他没应声。
我走过去揉他的被子,半晌,他突然腾地一下坐起来,咆哮道:有完没完!!谁像你这样睡得跟猪似的!一大早起来吵死人!
我被吼得一愣一愣,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你吼什么!出来旅行不是出来睡觉的!
他说,我一晚上都没睡着!你要去玩你去你的!
说完他像个小孩一样哗地把被子一拉,就闷头不理人了。
我摔门而出。
散步在田间乡下,我慢慢想起,少年时候的他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的奶奶是漂亮的维吾尔女子,哥哥尤其继承他们的血统,卷头发,高挺的鼻梁,眼窝很深,长得十分好看。人们都以为他是穆斯林,但我们的爷爷没有皈依,父母也没有,所以他不是。他的面容和汉族名字看起来格格不入,在学校里,是个内敛的普通的孩子,自小不太跟人说话,但对我也还算照顾。
他的心事那么深,像一口井。
一直到大学毕业之后,生活的失落似乎与他纠缠不断——其实谁不是呢——没有钱,没有房没有车,情绪很不好,工作辛苦而沉闷。幸好他还算长得好看,所以有过几个女朋友。但不知道是性格原因还是经济原因,处对象全是月抛型,甩得快也被很快甩,后来索性不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