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春,我同一批放下武器的兵团司令部及新7军军官,动身去哈尔滨解放区,途中在永吉做了短暂停留。
在永吉,吉林省人民政府主席(名字记不清了)热情地款待了我们,特地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宴请我和杨友梅等人,还送给我们一些生活零用钱。交谈起来才知道,这位省政府主席是我老家石门的邻县慈利人。也许是同乡的缘故,他给我留下了颇为亲切的印象。
第二天,我们乘火车到达哈尔滨,有解放军和当地人民政府的负责官员前来迎接。随后被安置住在解放军政治部联络部招待所。一段时间以后,又搬到市区一栋小楼去住。这栋楼房原来的主人是一个白俄商人,室内设施齐全,我与杨友梅住在楼下,李鸿夫妇、史说、龙国钧等人住在楼上。
在哈尔滨一直住了三个月。解放军对我们的生活十分优待,行动也很自由,可最初我的心情仍然非常苦闷。在我二十余年的戎马生涯中,与新旧反动军阀血战过,与日本侵略者血战过,最后竟败在共产党的手下,对这个现实思想上一时很难接受。尤其是看到为之奋斗了近半生的“党国”事业,已经穷途末路,回天乏术,我心中更感到空虚和痛苦。绝望之余,只有用封建的正统思想来约束自己,努力保持所谓军人的“气节”,不肯做任何有损“党国”的事情。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放弃愚忠于国民党政权的打算。
那一时期,中共党内何长工等同志多次找我谈话,希望我参加人民政权的工作,共同为人民服务。我由于思想上的顽固,都拒绝了,表示只想当老百姓,不愿再过问政治。不过,我还是应邀参加了一些参观解放区的活动,希望亲身体验、了解一下解放区的实际情况。
我到哈尔滨不久,东北形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长春解放后,蒋介石先生飞到北平,亲自指挥廖耀湘将军的第9兵团向辽西方向撤退,但10月底即在辽西黑山、大虎山地区陷入解放军重重包围,全军覆没,廖氏本人及部下官兵八万余人被俘。11月初沈阳、营口相继解放,东北全境宣告解放。曾几何时,几十万国民党军队气势汹汹地开出关外,企图抢占整个东北,仅仅过了三年时间,便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可见历史规律和革命进程的发展,对于一个腐朽、没落的反动政权来说是多么无情。
通过报纸,我每天都看到外面的变化。起初拿起报,看两下就觉得心烦,渐渐地心境比较平静些,看得仔细一点了。
面对解放战争如此巨大、迅速的发展,我并不感到吃惊,因为我原是当事人之一,这些都是在意料之中的。我倒愈来愈注意报纸上关于解放区经济建设方面的消息。共产党有可能在短期内取得全国范围内的军事胜利,这一点我不再怀疑,但这个党能不能治理好一个拥有几亿人口的贫穷落后的大国,对此我还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现在看报上的消息,除了军事以外,也有关于经济、文化等方面的报道,此外还有一些讲解、宣传共产党经济、文化政策的文章,读起来觉得颇有道理,而且我在解放区参观所看到的事实,也证明即使在战火熊熊的情况下,共产党还在认真地领导着各项建设事业。
这个时候,我的认识开始有了一些变化。老实说,尽管表面上还想保持“中立”,实际上却已顽而不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