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毒蛇 2

他们穿漂亮衣服在街上走着,他们用阴森森的眼睛看我,他们知道我是唯一能接上木棍的人。我写小说,我能让折断的木棍重新长出青青的枝叶,我能让那些被破破烂烂踩在地下烂布片一样的人开始唱歌;从那个乌有的世界里长出的黑色的向日葵,每天看着他们的脸。

说谎!说吧说吧,听众在这呢,那扭坏的向日葵,黑色的、扭坏的脖子,每天看着他们的脸。说谎,说吧,说呀!对着墙说,对着脑汁说,对着雨水中张开的嘴说,全世界活着的凶手们!

他们总算哭够了,我要夺去他们最好的享受;他们哭够了,对死人说谎,对自己说谎,然后干干净净走到街上。他们对自己说谎,把血洗掉了,他们用泪水淹没自己,使自己逃脱;他们用泪水也淹没了惟一能使他们痛苦的天责——那日夜燃烧的灵魂之火。

现在,他们不用哭了。

人只能相信一个人——就是在大煤堆边和他一起玩儿过的小孩儿。

他们说:“我们一起玩儿吧!”就一直疯到晚上,他们的手上拿着大铁环……

——“爱玛”领他出来走了许多步以后,让他继续走,就进了又一扇金属舱门,“咔哒”门一响合上,絮絮叨叨声她就听不见了。

她在半球形小厅里打开送话器,屏幕上有珊瑚鱼群和半人马星座,然后就是他继续走在过道里的迷茫脚步和恍惚神色;“爱玛”侧目看着开口道:

“工作顺利,AE50号的大脑神经元已清洗完毕,所有事实已洗去,只剩下哲学、梦、悲剧。情绪还在活动,不时聚为若干兴奋点。这些因素我判断是无害的,没有一个国度的法律承认它们,没有一个法院受理以梦幻为依据的诉讼。”

“上帝也不受理吗?”

“噢,上帝!”“爱玛”笑起来:“当然不会,他最光荣的终审权,值不过二十五打金边股票吧。”

“好吧。要不也确实有些单调。”

初刊《花地》1985年3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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