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途 (4)

日本用这笔资金在国内大兴实业、振兴教育、修筑铁路、发展航运和制造业;而清朝则一败涂地,洋务重臣李鸿章屈辱下台,洋务运动草草收场,保守势力重新抬头,实业之心遭受重挫。从此,两个几乎同时开始改革的国家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差距亦随之越拉越大。

甲午一战,大清国运式微,犹如一艘巨轮摇摇荡荡地驶入日暮,洋务派燃起的复兴火光随之熄灭。为了支付巨额赔款,清政府大肆盘剥百姓,以各种名义征收苛捐杂税,商业生态迅速恶化。

在这样的背景下,外出经商者纷纷回家,重新审视时局。因此,荣熙泰一家也难得地团聚了。

最先回来的是荣宗敬。1894年,海战期间,天津港出路被封锁,海运不通,大批投机北方小麦的钱庄遭受惨重损失而倒闭。荣宗敬所在的森泰蓉钱庄曝出巨亏,宣告歇业。荣宗敬初涉商世,从这股钱庄倒闭潮中第一次认识到市场的翻云覆雨,丢掉饭碗百无聊赖,索性回无锡闲居。

1895年,荣熙泰任满,由于连年奔波,得了重病,恰逢朱仲甫调离,荣熙泰未接到三水县厘金局的续任通知,遂与荣德生返回无锡老家养玻父子三人赋居无事,开始谋划出路。

一年间,形势出现微妙变化。甲午战败,燃起一股救亡思潮。1895年,梁启超、康有为等人“公车上书”,闹出很大的动静,闲居的荣熙泰对此有所耳闻,而更加感同身受的是江浙乡间复苏的实业热情。这里历来是手工业重镇,家庭作坊众多,税赋虽重,却不足以扑灭求生之本能。

南通人张謇荣登状元,不举,回乡大兴实业,创办大生纱厂,一时名震天下。在张謇的带动下,江苏、上海重燃实业热潮,呈现商业复苏之态。其中,无锡人周舜卿和同乡薛南溟合资5万两白银,在上海七浦路开办水泰丝厂。与此同时,不法商人走私鸦片急需资金。凡此种种,客观上存在巨大的资金需求,催生汇兑业务的繁荣,钱庄生意异常火暴,开钱庄蔚然成风。

看到同乡好友中不乏开钱庄发财者,荣氏颇为心动。1896年春,父子三人商议一番,认为此事本小利大,且为本业,遂决定步人后尘。于是,融资1500银元,后到上海开起广生钱庄。

上海钱庄“贴票危机”

钱庄取名“广生”,寄托着财源广进的美好愿望,但现实的鸿沟,让这期望看来无比渺茫。

当时沪上钱庄分作两类: 一类是汇划庄;一类是元字庄。两者的根本区别在于资本金的大小:前者财力雄厚,信誉有保障,是钱庄公会会员,交易使用支票,不必兑付现金;后者资本薄弱,信用有所不及,备受公会排挤,靠小额业务生存,坊间戏称之“挑灯庄”,以形容其寒酸。以荣氏资本,尚不足进入同业公会,广生钱庄属后一类型。因上海竞争激烈,此类钱庄主要在无锡、江阴、宜兴等地进行汇兑。

在某种程度上,经营钱庄的诀窍在于资金流动效率。荣氏兄弟自幼研习此道,无不围绕这点经营,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在上海滩立稳脚跟后,又在无锡开设分号,荣德生为经理。

不幸的是,荣熙泰因过度操劳,于当年(1896年)夏天离世,弥留之际,留下一条经商遗训:固守稳健,谨慎行事,决不投机。少了长者坐镇,钱庄很快迎来一场风波,兄弟俩也将体会到父亲的良苦用心。

上海钱庄之盛,必然催生新的业务形态,于是,一种名为“贴票”的业务在激烈竞争中产生了。所谓贴票,意即“贴钱兑换票据”。举例来说,某人在一家钱庄存款90银元,获得一张面额100银元的定期票据,届时凭此到该钱庄即可兑换100银元,多余的10银元,实际上就是存款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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