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三山村的几个女人在普希金的短暂生命中是值得写上一笔的。1837年1月29日,普希金死于丹特士的枪口下。噩耗传出,全国一片悲恸之声。我去过普希金在彼得堡的家,看见过普希金弥留之际躺过的沙发,用脚步抚摸过普希金去决斗时跨过的石阶,走过的小路,至今仍然能够感觉到诗人之死给那个时代带来的切肤之痛。当局害怕普希金的死会导致群众大规模的游行,命普希金的好友屠尔盖涅夫和一名士兵连夜将普希金的遗体运回普斯克夫州。当时,冰天雪地,寒风凛冽,经过两天两夜的艰难行走,屠尔盖涅夫一行到达了三山村。由于不熟悉路,天又太冷,屠尔盖涅夫和仆人先来到奥西波娃的庄园。庄园里的女人们闻讯悲痛欲绝。第二天,奥西波娃一家人陪着屠尔盖涅夫上了普希金山。当时,地冻透了,无法挖墓穴,他们就刨一个冰坑,将诗人暂且埋葬。到了春天冰雪融化后,才为普希金修了墓,正式将其安葬。可叹我们这位伟大的诗人下葬的时候,除了神甫和掘墓人之外,没有官方人士,没有亲人,只有三山村的几位好友在场。
到如今,170年过去了,当年普希金频频造访的三山村的故居博物馆里依然洋溢着浓重的生活的气息,一个个房间环环相扣,实木架构的房屋里,钢琴、绣架、书柜、雕塑一应俱全,可以想象出当年生活的舒适愉快。这是夕阳即将照临的下午,一群游客围着讲解员,倾听着当年那群年轻人的罗曼史,仿佛这群年轻人刚刚离开,去林边的那张“奥涅金”长椅上谈情说爱去了。
上午到达普希金山,中午停留在三山村,黄昏时离开米哈依洛夫斯克,一天的时光在我还没有回过神儿来时就匆匆流逝了。离开米哈依洛夫斯克时,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只从巢中跌落的、嘴角的鹅黄还未褪尽的小鸟,伸长了脖子声嘶力竭地叫着。我守着她,看着一点一点坠下的落日,最后不得不揪着心匆匆离去。这时,立在通往普希金墓的石径前的那块石碑赫然呈现在我的脑海里,那块石碑上刻着普希金的一首诗:在我的尸体前,流淌着激情澎湃的生活……因为有普希金的存在,生活才有了激情澎湃的可能。我相信,到过这里的人,无一例外地都会找到纯美生命的精神源头,无数心灵由此而认定归宿,找到起点。对于我来说,除此之外,久久不能释怀的还有那只小鸟绝望的鸣叫,一声一声地敲击着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