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60年代起,屠格涅夫大部分时间在西欧度过,在那里结交了许多著名作家、艺术家,如左拉、莫泊桑、都德、龚古尔等,他的作品在西欧受到了广泛的赞誉。他参加了在巴黎举行的“国际文学大会”,被选为副主席(主席为维克多·雨果)。越近暮年,屠格涅夫的思乡之情愈浓烈。1881年,屠格涅夫最后一次回到庄园探望,盘桓数日后离开。他本来计划自1882年起回庄园安度余生,从此不再离开,可是,这个愿望最终被他带进了坟墓。
1882年初,屠格涅夫一病不起,转年便离开了人世,终年65岁。在将近一年半的时间里,屠格涅夫被一种奇怪的疾病折磨得死去活来。死后,医生将其尸体解剖,才知道他得的是脊髓癌。屠格涅夫留下遗书,死后要葬在圣彼得堡的文学公墓中,他不愿意把自己埋葬在庄园外面那座安息着他的祖先的阴冷潮湿的墓室里,因为他在童年时进过墓室,被墓室里的阴郁冻透了。我曾想到这个墓室里看一看,可远远望去,墓室的门“铁青着脸”,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转念又想,连屠格涅夫都不愿意多留一刻的地方,不看也罢。
屠格涅夫的庄园历尽沧桑。二战期间,好端端的一个庄园被蹂躏得面目皆非,几近倾颓。1976年,苏联政府在原有的地基上将这栋房子复原。1998年,俄罗斯前总统叶利钦来到这里参观,下令修复庄园大门口处那座一直废弃的教堂。这座教堂的经历更为传奇:革命后做过苏维埃政权的仓库,二战时做过德国人的马厩,战争结束后又被修整为当地图书馆的阅览室。屠格涅夫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他每次来教堂做礼拜都只是来看看的,但这并不影响这座教堂存在的价值。教堂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被修复了,我看到它时,它的
身上搭满了建筑用的脚手架,说明人们对它的修缮呵护没有间断。讲解员说,有人责怪屠格涅夫不够爱家,不够爱国。屠格涅夫长年住在国外,生活和思维都是西欧式的,但笔下却写的尽是俄罗斯,这不正说明他对故土、对祖国无法割舍的爱恋吗?
临离开时,讲解员带我们去看了屠格涅夫亲手种植的橡树,现在已经180岁了。橡树参天而立,像一位世纪老人在静观世间沧海桑田的变迁。庄园内,有好几排树木夹成的罗马字母造型的甬道,想必屠格涅夫曾无数次在此徘徊过。园内的树木大多还未从冬天里醒透,我只能站在屠格涅夫的季节里让想象中的绿色繁荣起来。
我问讲解员,屠格涅夫喜欢的夜莺还唱歌吗?这位端庄秀丽的女士告诉我,每年的5月份开始,夜莺就会婉转地歌唱了,直到把人的心唱醉。
可惜,现在季节还未到。站在园中,我在幻觉中听到了阵阵清脆的鸟鸣从天空密密麻麻地泼洒下来,我的耳边响起了屠格涅夫的临终寄语:“当你去斯巴斯果伊,请替我向我的房子、花园、年轻
的橡树致意——请替我向祖国致意,我大概不能再看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