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在西安与国民党顽固派斗争
我与丁玲五十年
陈明
我与丁玲五十年 ——陈明回忆录 和丁玲谈恋爱。到西安之前的一段时间,我感到丁玲对我特别 好,在生活细节上照顾我,超出了一般同志间的关爱。沿途住在 群众家里,老百姓见她是个官,又是个女的,总是给她送些枣 子、花生什么的,她总是留一些给我。团里工作多,每天都要演 戏,搭台、拆台、搬道具、布置舞台等等,我都抢着干,所以我 的棉裤、鞋子总是破得厉害,她就告诉管理员,及时给我补充, 或者把她的省给我穿。我在团里能上能下,不计高低得失,别人 不乐意干的事,无论巨细,我都努力去干、干好,也许由此丁玲 对我产生了好的印象。我当时没往深处想,后来这种感觉越来越 明显,我开始考虑:与丁玲建立这种关系不大合适。我曾经与关 系不错的王玉清、陈克寒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陈克寒在临汾的 学兵队,我和王玉清去找他。我说:“我和丁玲相隔得太远,这 事不成,你看怎么办?”陈克寒很爽快,看问题也很尖锐,他说: “你离开西战团,杨尚昆领导的北方局就在这儿,上他那儿去。” 我说:“离开西战团,我舍不得。”王玉清问我说:“在西战团里, 你有没有别的女同志可以考虑呢?”我说:“没有!”他们觉得, 那就无能为力,没有办法了。 在西安与国民党顽固派斗争 西战团在 1938 年 3 月初到达西安。丁玲带着几个团员,参加 了三八节西安各界妇女集会,她穿着日本军大衣,坐在前排,并 且发表了演讲。集会由省政府主席孙尉如的夫人主持,在我的印 象中孙尉如属于进步、开明人士。在这次集会上,丁玲与国民党 女飞行员林朋霞拍了一张合影,是赵定明拍的。 在西安,我们从 3 月一直呆到7 月。当时,国民党封锁八路 军抗战的消息,大后方看不到八路军的捷报,党中央要我们去西 · 54· 第二章 在延安 (1937 ~1945) 安,就是要我们宣传八路军的抗日战绩,像平型关大捷、阳明堡 夜袭日军飞机场等等,扩大八路军的影响,同时广交朋友,扩大 统一战线。当时中共陕西省委设在西安,但不是公开的,七贤庄 的八路军办事处是公开的。1936 年丁玲逃离南京到西安时,就住 在七贤庄,那时公开对外是个外国人开的诊所,实际上是我们党 的联络活动站,抗战爆发后成为公开的八路军办事处,林伯渠任 办事处主任。在西安,有一位高级参议宣侠父,是共产党员,黄 埔军校毕业生,与西安国民党将军蒋鼎文是同学,他对西战团很 关照,与我们关系很密切。当时张学良、杨虎城的部队都驻扎在 陕西。续范亭在国民党陕西省政府任职,徐梦秋的侄儿也在省政 府,都和我们党有关系。还有一些我们党领导和影响的群众救亡 团体,如民族解放先锋队、学生救国会、青年救国会等。西安有 国民党省政府、省党部,有抗敌后援会,这些是国民党操纵的。 西战团是拿着八路军的关防去的,一到西安,就去找国民党省政 府。国民党表面上给我们安排住地,实际上给了我们很多限制。 我们被安排到梁府街女子中学,这个学校很大,房子很多, 有好几进。国民党省党部的一个训练班就办在那里,是训练特务 的,和我们混在一起,比我们人还多。我们进去的时候,屋子里 没有电灯,没有铺板,我们一件一件交涉。针对国民党在这里开 办特务训练班,我们特意留出一间房子作救亡室,就是俱乐部, 抗战前在延安,各个单位都有俱乐部,当时的名称叫列宁室,抗 战后改叫救亡室。我们在救亡室里放置了一些抗战书籍,也有蒋 介石的书,布置了一些画,还有缴获的战利品,像打棒球的棒子 之类。这样一来,我们与国民党训练班的学员就有了一个联络、 接触的地方。 一到西安,我们就举行了一个记者招待会。很巧的是,在招 待会上我碰见了陈翰伯。他当时在西安的西北文化报社。意外地 · 5 5 ·我与丁玲五十年 ——陈明回忆录 见到过去在上海时一起搞学生运动的老朋友,我心里十分高兴, 就悄悄地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他,上面写着: “请提议西战团唱 歌。”我们事先已经做了准备,挑了八个男女同志,唱贺绿汀的 四部合唱《游击队之歌》,借此在西安亮相。接着,丁玲在会上 介绍西战团在西安的活动安排。第二天,陈翰伯在《西北文化 报》上发了西战团的消息,说我们将要演出三幕话剧《突击》。 还是在万安镇准备来西安的时候,我们就考虑,到了西安, 不能只演小节目,要有个大戏,于是丁玲就找了塞克,还有当时 随团的萧红、聂绀弩等,请他们创作个剧本,《突击》就是他们 几个人和戏剧组的同志,你一句我一句凑起来的,有几个人物, 安排什么样的情节,最后由塞克执笔。这是一个三幕话剧,到西 安后我们就进入了紧张的排练。当时西安的报纸这样报道:“西 战团以突击的精神排练《突击》。”这个戏的布景也搞得好,没有 花多少钱,塞克和李劫夫是根据转战太行时对自然环境的印象设 计的,布景画在三合板上,剪下来,放到舞台上。我们正在演出 《突击》时,上海第一演剧队路过西安,他们中的许多人我们都 认识。我们演出没有人搞灯光,只能点大碗油灯,上海第一演剧 队有个左明,给我们介绍了在西安一家剧社搞灯光的,我去把他 请了来,特别优待,给他开小灶。他看到我们作风好,也参加了 西战团,去了延安。 我一到西安就住进了医院,是单人病房,没有参加演出,但 去过剧场,看过一两场。《突击》写的是山西老百姓抗战的内容, 因为是临时凑起来的,剧本比较一般,但舞台的布景、气氛很 好,很有山西农村战地的味道,加上有那么多群众团体支持,有 宣传媒介报道,在西安还是产生了一定影响。这个戏演了 3 天, 一天两场,第三天又加演了一场,慰问国民党伤兵,一共演了7 场。从l临汾迁来的山西民族大学的一些名教授,像施存统、何思 · 56· 第二章 在延安 (1937 ~1945) 敬等,个人捐了一点钱,买了一架照相机送给我们。西战团里有 个陈振清,是从抗大四大队九队调来的,丁玲就让他负责使用, 后来摄影竟成了他的主业,西战团能有一些照片留下来,他有功 劳。他后来成为一个知名的摄影家,建国后在北京经常为领袖们 照相,“文化大革命”期间受到诬陷迫害,不幸身亡。他的爱人 何慧是燕京大学毕业生,在太原参加了西战团,也与他同时 亡故。 我们还深入到学校、工厂,去教歌、开演讲会,还到火车 站、伤兵医院慰问伤兵。我们写标语,宣传我党的全面抗战的主 张,字写得很大,白底勾上蓝边,十分醒目,大部分是李劫夫的 杰作,他的颜体字颇有气势。标语写在哪些地方,写些什么,我 们都做了记录,以防国民党找茬子。果然他们来找麻烦了。国民 党陕西省党部的主任叫国子俊,是南京派来的,专门与我们作 对,说我们的标语“穿靴子,戴帽子”。什么叫“穿靴子,戴帽 子”呢? 比如“拥护三民主义”,我们写成“拥护革命的三民主 义”,这叫“戴帽子”;“拥护蒋委员长”写成“拥护蒋委员长抗 战到底”,这叫“穿靴子”。还有一条标语: “争取国际友军”, 国民党造谣说我们写成了“争取国防友军”。在西安我们每天早 晨都出去跑步,顺便去看那条标语,发现已被白石灰水涂掉了, 但字迹仍依稀可辨,是“国际友军”几个字。 从 3 月到 5 月,国民党省党部与我们摩擦不断,丁玲和王玉 清特地回了一次延安,汇报情况,请示如何处理与国民党的磨 擦。他们回来后传达了中央的指示,毛主席讲了八个字:“针锋 相对,磨而不裂。”丁玲回延安那次,正赶上陕北公学成立,毛 主席在会上讲话说,中国因为有了共产党,中国不会亡。丁玲也 应同学们要求在大会上发言,她套用毛主席的句式说,中国有了 西北战地服务团,中国不会亡。她回来讲给我听,我说你这个话 - 5 7 ·我与丁玲五十年 ——陈明回忆录 讲得太过头了,有点胡说八道! 在丁玲和王玉清去延安时,西战团举行了第二次公演。第二 次公演都是些来自民间的小节目,三弦、大鼓、相声、民歌小 调、独幕话剧,有丁玲编剧的话剧《重逢》等等,压台的节目是 《打倒日本升平舞》,反响十分强烈。 1938 年,在西安演出《重逢》之后。左起王玉清、夏革非、丁玲、陈明 国民党通过这两次演出,看到了我们的力量,感到害怕。为 了配合第一次全国反共高潮,国民党封闭了西安几乎所有的进步 团体,也给西战团下了告示,要我们限期离开西安,开赴战地, 如果一旦违反,就要逮捕领导人。团里商量对策,又请示省委和 八路军办事处,该如何应对这一复杂局面,宣侠父也来出主意。 我们反驳敌人说,H 本鬼子的飞机经常来轰炸,西安人心惶惶, 实际上这里也是战地;蒋委员长在抗战之初说过,战争一旦打起 来,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少,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所以我们 没有理由要离开西安。我们又说,离开西安需要路费,可是我们 · 5 8· 第二章 在延安 (1937 ~1945) 没有钱,要举行第三次公演筹集,如果不让我们演,那就请发给 路费。国民党当然不会给钱,只好同意我们搞第三次公演。 搞第三次公演我们有个想法:西安原来就有一些剧团,演秦 腔的、演京剧的等等,能不能把这些艺人组织起来,演抗战的节 目呢? 于是我们选了老舍的两个剧本,一个《忠烈图》,一个 《烈妇殉国》,决定一个用京剧来演,一个用秦腔来演,还排了 《新打城隍》,作为幕间休息的轻松节目。西战团只有张可会唱京 剧,秦腔也只有一个女同志夏革非会唱,她是西安人。京剧《忠 烈图》我们请了西安一位有名的票友裴东篱来导演,文武场面是 西战团自己担任,不会就现学,指挥、伴奏也是西战团的团员, 周巍峙学打镲,我打小锣。 当时西安有个演秦腔的著名剧社叫易俗社,自己有剧场,社 长叫高培支,是位老先生,端庄严肃,不苟言笑。我们第三次公 演,借用他们的剧场。开始我们去租用剧场时,带了一些礼品, 都是八路军从日本鬼子那里缴获来的蚊帐、花伞等等,高培支老 先生说,我本从不收礼,但这是从 I;I本人那里缴获的,我且收 下,以作纪念,但你们演出的场租是一分也不能少的。夏革非在 这两个戏中都出演重要角色,那时她正在怀孕,天气又热,一天 两场,不能卸装,很辛苦。但她的表演得到好评,当时西安唱秦 腔的有个王天明,被称为“西安的梅兰芳”,他们看了夏革非的 演唱,誉之为“延安来的王天明”。开始让我在戏里扮演一个丑 角,但我总是演不好,最后换上吴坚同志。为了防止国民党来捣 乱,我们事先做了准备。安排了一些观众,这里一掀帘子上场, 下面就有人叫好。邵子南挎着盒子枪,在门口收票,嘴里喊着: “二楼三位!”“一楼两位!”里面就有人把观众往座位上引。我们 也学地方戏院的样子,演出中间为观众递毛巾把子。这两个戏演 完了,原来连陕西话都不会说的团员,不少人都会唱几句秦 · 5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