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是一个有魔力的人。他像一个小星球,总能毫不费力地吸引到跟他磁场一样的人,而其他人,常常也免不了被他热情和真诚所打动、折服。梁实秋说过这样的话:“一个能使四座并欢,并不专靠恭维应酬,他自己须辐射一种力量,使大家感到温暖,徐志摩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徐志摩的真我表达,仿佛一个小太阳灯,一下子就能照到人心里去。在伦敦,徐志摩和林长民的往来,让人惊诧。他们之间相差二十岁,却俨然无代沟,在政治上失意的林长民向徐志摩倾吐心事,把自己留日时期的艳情史说了个明明白白,他们后来甚至还玩起了情书游戏,一个扮演有妇之夫,一个扮演有夫之妇,听起来荒诞,但却是真实而幽微的情感表达。林徽因成家立业后回国,住在北平的北总布胡同,无意中经营起太太的客厅。徐志摩是家中常客。他只要有工作去北平,便会住在梁家。有人这样描述徐志摩的出场:“他的出现是戏剧性的。他穿着一身缎子的长袍,脖子上又围着一条英国制的精细的马海毛围巾。真是奇怪的组合!所有的眼睛都看着他。他的外表多少有些女性化却富有刺激性。他的出现使全体都充满活力。徽因是活泼愉快的,而思成总是那么热情好客。”
徐志摩像一个心理治疗师,总能够轻而易举地,让人消除内心的戒备,摘掉面具的伪装,向他敞开心扉,然后,放松自己,与他携手,一共遨游情海。徐志摩打开林徽因的心也同样好不费劲。他是一个浪漫的男子,她是一个寂寞的女子,又都是有那么点文艺,有那么点忧伤,对人生怀抱真诚的年轻人,谈到一块,顺理成章。林长民和林徽因都曾徐志摩“迷”住。但无论从感觉还是理智上,对于徐志摩,林徽因都不是没有“不适”。她与徐志摩有“灵魂的共振”,但她也隐隐知道,就日常的世俗生活来说,她与徐志摩是不适合的。见面第一次,她就差点想叫他徐叔叔,尽管他们之间只差了七岁。但作为她父亲的朋友,徐志摩的辈分似乎要高一些。相差七岁,仅就年龄层面来看,不是什么问题,但从人生的步调来说,徐志摩则很难与林徽因保持一致。后来,林徽因写过一篇小说叫《窘》,这也是她的小说处女作。故事讲一个中年大叔维杉,单恋朋友的女儿芝,但无论维杉怎么挑逗,芝始终无感,最后无望的维杉,逃之夭夭了。这小说发表在1931年9月号的《新月》杂志上。它其实更像是一种回应,因为那时徐志摩对她紧追不舍。世俗世界的种种,已经不允许林徽因再对徐有什么表示,她只好把当年的旧事,化成一篇小说,来表达自己看法。《窘》更像是一篇论文,而且是主题先行。没想到,仅仅过了两个月,徐志摩就去世了。
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因为飞机失事罹难。这一次,他是跟陆小曼吵了架,从南京搭乘邮政飞机,去北平参加林徽因在协和小礼堂所做关于中国古代建筑的演讲,林徽因特地准备用徐志摩的诗《常州天宁寺闻礼忏声》作为开场白。可是,徐志摩却没有来,他永远地离开了。徐志摩的去世,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个晴天霹雳,那一天,许多人坐在老大哥胡适家里等消息。噩耗传来,哭声四起,据说林徽因当场昏了过去。事实上,徐志摩之死,让林徽因承受了很大的舆论压力。说一千到一万,诗人也是因为为了赶她的演讲会,才不幸遇到空难。虽说死生有命,但林徽因心里的那个结,几乎从得到噩耗的那一天起,就开始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