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泰戈尔访华,徐志摩和林徽因陪伴左右,坊间称他们为“松竹梅”岁寒三友,一时间,风光无限。泰戈尔曾经写过一首小诗给林徽因:天空的蔚蓝/ 爱上了大地的碧绿/ 他们之间的微风叹了声 / 唉 这是首象征诗,寓意很明显:徐志摩和林徽因,一个是蔚蓝的天空,一个是碧绿的大地,虽然老诗人泰戈尔有意撮合,但他作为微风,也只能是一声叹息。徐志摩和林徽因,注定有缘无分。他们也许相爱过,灵魂深处的契合,但他们一个是飞鸟,一个是鱼,一个是天使,一个是海豚,中间隔着一整个凄美的无奈,他们相差着天与地。有生之年,他们似乎像旋转木马,不停地跑着,追逐着,但却总有一个缩短不了的距离。
徐志摩对林徽因来说,更像是一个奇迹。她这样写他:“谁也得承认像他这样的一个人世间便不轻易有几个的,无论在中国或是外国……志摩认真的诗情,绝不含有丝毫矫伪,他那种痴,那种孩子似的天真能令人惊讶……他那不可信的纯净的天真,对他的理想的愚诚,对艺术欣赏的认真,体会情感的切实,全是难能可贵到极点……他只是比我们近情,近理,比我们热诚,比我们天真,比我们对万物都更有信仰,对神,对人,对灵,对自然,对艺术!”
在情感方式上,林徽因和徐志摩很像。但林徽因显然做不到徐志摩的“彻底”,彻底地爱,彻底地追求,不顾一切,哪怕飞蛾扑火,烟花散尽,玉石俱焚。徐死后,林徽因鉴于志摩日记一事给胡适写信,大胆剖白:“我的教育是旧的,我变不出什么新的人来,我只要‘对得起’人——爹娘、丈夫(一个爱我的人,待我极好的人)、儿子、家庭等等……”一句“对得起”,二水分流,区别开了林徽因和徐志摩,也彰显了林徽因对待感情时的纠结与怯懦,浪漫撞到了现实,就要粉身碎骨,怎能不退让。林徽因不能接受徐志摩离婚,因为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另外一个无辜女人的痛苦上,她忘不了张幼仪的眼神,凄孤又透彻。
徐志摩为了自己的爱、美、自由之理想,可以“对不起”任何人,又或许在他眼里,这也算不上对不起,抛弃怀孕的张幼仪,追求有婚约的林徽因,娶了离婚的陆小曼,这些突破常理的事情,换一个人,可能就显得污秽,但放在徐志摩身上,即便古怪,大家还是会这样感叹:“那是志摩,你又有什么法子!”徐志摩太真,对人生,对感情,同时他又和蔼、优容,所以竟有了这样的奇景,他和陆小曼结婚时,小曼的前夫王受庆(王赓)居然也在现场“观摩”,他同张幼仪实行离婚,张却无怨无悔,认真照顾他家中父母,并且多少年对他痴心不改,晚年还帮他出全集。这种匪夷所思的融洽,奇异地倾注在徐志摩身上。没有一个人恨他,即便他做错了事,错里也有对,大家仍爱他如初。这是徐志摩的神奇处。
林徽因显然做不到这一点。她也飘逸,也天真,但她到底下了凡尘,有了牵绊,是世俗的女神。徐志摩是彻底的,要么天上,要么地下,他死也死在空中,但林徽因不。林徽因是中间状态的,她在天真的飘逸与世俗的安稳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她是躲进客厅成一统,营造出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天地。但和徐志摩的自然世界比,这天地又小了。
林徽因没有选择跟徐志摩在一起。因为她知道,他是一个奇迹。是奇迹,都不能长久。选择和奇迹相伴,那得需要怎样一种勇气,他们又能拿什么去抵抗繁扰的世俗事,细碎的流年。康桥的记忆,纷乱又美丽,与其延续下去,得一个破碎的结局,不如藏在宝箱,沉诸心海,永久纪念,也算是对品性的磨炼。也许林徽因做对了。但在感情世界里,她是不够勇敢的。注意,我们说的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对与错,而是勇敢,心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