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的方面把握“时运”和“运势”当然重要。认清时代,看准潮流,自觉地站到进步的一面,正义的一边,这当然是关键中的关键。然而还有中等方面和小的方面。中等方面,如自己所处的具体社区、具体机构、具体群体、具体环境、具体氛围,如何处理好适应于自己同这些方方面面的关系,特别是自己同群体同他人的关系,就实非易事。小的方面,如邂逅、偶兴、不经意的潜在危险、交臂而来的机会,等等,抓住它也许就是一个良性转机,失去它也许就是一个终生的遗憾,或者遇而爆发便是一个巨大的灾难,躲过它去则就是万分地幸运,都实难把握。
西方人,特别是受基督教文化浸润的西方人,似乎在承认上帝给了自己及他人生命的前提下,比较洒脱地对待“运”,他们常常主动地去“试试自己的运气”,敢于冒险,比如去攀登没人登过的高峰,只身横渡大西洋,从陡峭的悬崖上往下跳伞,尝试创造一种在我们看来是怪诞的“世界记录”而进入到“吉尼斯世界记录大全”;他们甚至在本已满好的状态下,仍不惜抛弃已有的而去寻求更新的,主要还不是寻求更新的东西,而是寻求新的刺激,新的体验,他们不太在乎别人怎样看待自己,他们主要依靠社会契约即法律来协调自己与他人的关系;他们的这种进取性一度构成了对东方民族和“新大陆”土著居民的侵略,所以他们的“运气观”中确含有一种强悍的侵略性和攻击性。
东方人,又特别是我们中国人,在“儒、道、释”熔为一炉的传统文化熏陶下,我们认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因此我们崇拜祖先,提倡孝悌,重视人际关系和社会秩序,我们要求个人尽量摆脱主动驾驭“运气”的欲望,我们肯定“知足常乐”,发生人际纠纷时我们宁愿“私了”而嫌厌“对簿公堂”;我们这种谦逊谨慎在面对外部世界时变为了惊人地好客,我们总是“外宾优先”,我们绝不具有侵略性和攻击性,我们的每一个个体都乐于承认:“我与群体共命运。”其实“命”是因人而异的,我们表达的意思准确解释起来便是“我们要共命运”。所以我们有句俗话叫“大河涨水小河满”。我们并不是不知道只有小河水流充裕时,大河才不会枯涸,然而那方面的自然现象引不起我们形而上的升华乐趣。
我们不必就东西方的不同文化模式作孰优孰劣的无益思索。既已形成的东西,就都有其成型的道理。
好在现在世界已变得越来越小。已无新大陆可供发现。连南极冰层下那土地也已测量清楚,连大洋中时隐时现的珊瑚岛也已记录在案。已有“地球村”的说法。东方人、西方人,不过是“地球村”中“鸡犬相闻”的村民而已。
东西方文化已开始撞击、交融、组合、重构,对“命”的看法和态度,对“运”的看法和态度,越是新的一代,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相似点或共同点似乎就越多。
你挺有意思——今天的人类。
“命”与“运”相互运作时,就构成了所谓的“命运”。听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我们最难忘记那“命运敲门的声音”。单是“命”已难探究,因为“命”即使在最平静的时空中它也有个生老病死的发展过程,非静止、凝固的东西;“运”就更难把握了,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而且充满了突变,也就是说,构成“运势”的因素中充满了不稳定因素、测不准因素,“命”加上“运”,而且互融互动,那就难怪有人惊呼“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