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梦大别山(2)

“我是晚辈,应该进村去看老人。”我的话音未落,只见老人家赶着牛走来,一副悠然纯朴的神态。

“找我什么事啰?”陈英义老人脖后挂着一扇旧斗笠,正匆匆地边走边发问,流露出村里长辈人应有的威严。

我沿着父亲泪洒的山谷小径走着,陈英义老人每指着一处地方,都能讲出刘邓部队的故事。黄冈村的这口泉水井可是立过大功。当年部队突围时有13个重伤员倒在村西头,乡亲们分头把伤员抬进了家里,每次擦洗伤口都靠这古老的泉水,神奇的是伤员没用过一次药,竟然没有化脓感染,都被救活了。村里的人都说,每当春分正午,纯清如镜的井里能看到伤员们的笑脸;还有的说,那正好是13个伤员,有模有样地笑。我知道,那是大别山人的念想,他们心里装着那些流血的战士。陈英义老人不愿告诉我当年悲壮的旧事,村里的人都知道,那13个伤员在突围的最后一道防线牺牲了。

这让我想起父亲提到的战友周立才。他退休后,到大别山一个偏僻的炭山湾守望着那片山,谁都清楚他内心装着那些阵亡的战友。从黄冈村到炭山湾不过十多公里,可山峰叠嶂,曲拐十八道,行走艰难。陈英义老人特地交代,要想见周立才非等冬天不可,他每年冬天必守那片野山。听这话时,我似乎懂得了什么,那里有一种灵魂,常年沉醉于大别山……

我默默数着日子,入冬的第一天,我翻越了又一处大别山脉,来到了炭山湾山间。一处青砖青瓦的半间房,紧靠着山壁而建,远看像山里的牛棚,房屋另一部分镶嵌在山石之中。寒风像述说着什么,大别山托出另一番景致,山林变得有些沧桑,色彩似乎在调着当年底蕴,在挥笔画着那一个个刘邓大军的素描,山野与树木之间是那样沉寂,我仿佛间看到了父亲的身影,干瘦的老头依旧穿着那件发黄的补了补丁的军装,永远戴着那顶记载岁月艰辛的军帽,他摇晃晃地走来,操着一腔浓厚的山东口音说着什么。我惊愕地睁大眼睛,是父亲吗?他怎么又从大别山深处走来,还带着一丝坚毅的目光?穿着补丁军装的老人开口了,站在我身边的是父亲的战友周立才,一位守望大别山的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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