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降暴风雨——向遗体告别仪式中(2)

视角之三

打仗的时候,他太简单粗暴了。“你给我冲,不冲我就毙了你!”“打不下来我杀了你!”由于他真的干,真的杀头,所以部属都怕他,部队也能指挥得动。有时他亲自上前线督战,这在那种兵器低级的战争中确实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也立下了不少战功,但有的仗打得太简单化,牺牲过大,代价过大。“文革”中他为什么能步步高升?很简单,毛主席纵容庇护他。在延安,毛主席亲自释放许世友后,许对毛主席一直是感恩戴德,毛主席对许也很放心。因此,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没有人敢批评他。就是批评也没有用,毛主席会原谅他的。和他共事很困难,太简单化了,有时拿他没办法。比如“文革”中,军区一些文化单位造反,许要求党委解散这些单位,全部下放当兵。这还不算,他还在文件后面加上一句批示,谁再造反,就先杀头再报告!又如为了纠正高级干部中的特殊化、不正之风,军区特做出不准打猎的规定。许对此很不满意,竟在规定上批道:打猎不行,打鸟还是可以的。弄得我们哭笑不得。记得有一次,南京军区开新闻工作会议,会议结束时请许去讲话。你想都想不到,他去讲些什么。他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上台后,只讲了一句话:“不要鼓掌了,谁知道是真欢迎还是假欢迎?你们这里有没有‘五一六’分子?有,马上给我揪出来!”从1967年9月中旬开始,100万人口的南京市共抓出了27万“五一六”分子。军区的十多位军以上干部也都莫名其妙地成了“五一六”分子。但是,被抓的人没有一个说得出“五一六”是干什么,是怎样组织的,自己是怎样变成“五一六”分子的!

视角之四

认为他打仗只靠猛打猛冲,那是最大的误解。他非常重视了解敌情和地形……所以很多干部,尤其是军、师、团三级干部都怕他,他很少斥责营以下干部。怕他什么?怕他严!他常说:“带兵不严不能打仗。”为什么强将手下无弱兵?就是强在严上!在打仗时就更严了,你若怕死,他非当场枪毙你不可。在万源保卫战中,他就亲手枪毙了一位团长。解放后,许司令下部队,一下子就插到连、排、班,下面干部就怕他这一手。他了解的情况,你当连长、营长的不了解,他不骂你才怪呢!记得那一年部队在佘山施工,打坑道的战士带着绝命书下坑道。因为选点不当,塌方很厉害,已有十几人伤亡。我问施工领导,为什么非要选这个点?他说,这是许司令的命令,谁敢改?我向许司令反映了这个情况,他的脸都气歪了:“简直是一些木头人。哪个山头不能打洞,单在塌方的地方干?命令?谁的命令错了也可以改,我也不知道会塌方!盲目执行命令,不是真正的执行命令。为了不得罪领导,拿士兵的生命当儿戏,这是自私,自私,最可恶的自私!”在许司令下面工作,不敢犯官僚主义,不敢偷懒。许司令确实常骂人,但骂得痛快、辛辣、形象,一针见血。有时,当他发现自己骂错的时候,他也不会假客气,拐弯抹角地说道歉话,而是在一定的场合,亲自走到你面前和你碰杯……

视角之五

将军早在1927年大革命失败时就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但可以这样说,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毛泽东的那些理论对于他一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遥远世界,而《三国演义》中的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水浒》中的一百零八将,《说岳全传》中的岳将军,对于他似乎更近些、亲切些、实在些。毛泽东很自然地成为将军心目中的刘备、宋江、岳飞。将军晚年病重时我曾去探望,想不到他竟用老家的习惯将一把扫帚倒挂在墙壁上,借以打鬼驱魔。将军谈起古代的那些英雄故事津津乐道,可是他的家乡、他的亲友、他的童年生活许多都忘了,唯独他家门口贴的那副对联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二件事读书种田,一等人忠臣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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