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有位加拿大华裔一直尊仰谭派艺术,想把他们三口小家庭办到加拿大去。是到那里去享清福,还是留在国内的红毡毹上?孝曾和桂祥颇费踌躇。谭家门楼的风风雨雨,一幕幕地呈现在眼前。确实,艺术生涯给祖宗所带来的,并非全是光环和美酒,还有许多艰辛和苦痛。谭鑫培受军阀欺侮而惨死;谭富英晚年在北京京剧院,虽然与马、谭、张、裘并列,但领导从来没给他排过一出主角戏,一直让他为另外三位主演当配角,致使他郁郁寡欢,提早离开舞台。即使是谭元寿,也曾在“革命”的年代被强制与谭家“划清界限”,搬出祖居,大外廊营谭家私宅“四十六间半”,后来卖给房地产部门,只值三万元钱。而且谭孝曾分文未分到。
如今京剧很不景气,他们纵然学了满肚子的戏,但一年也演不上几场。梨园这口饭,吃得好是“戏饭”,吃得不好就是“气饭”。何必呢?
◎谭正岩:七代传人梨园新星
然而,在这整个思想斗争过程中,谭元寿始终不吭一声,最后,父子间的这种“无声的较量”,以儿子的让步宣告结束。谭孝曾写信谢绝了加拿大朋友的好心。孝曾对桂祥和正岩说: “谁叫咱们姓谭呢!”
谭元寿终于把谭正岩送进北京戏校插班,他对领导说:“孩子交给你们,按照我们谭家的规矩,不干涉教学。请你们严格要求,任打任罚!”然而那时,其他同学已经先进校两年甚至四年。于是谭正岩日夜加班补课,急起直追。他后来被评为学校里的“苦练标兵”。谭元寿虽然不干预学校的课程,但每当正岩学会一出戏下地时,他必去观看响排。谭正岩十五岁时首次登台,演的是武生戏《八大锤》。梨园界同人闻讯,纷纷自愿来观看,对这位谭门第七代,投以关切的目光。剧场气氛十分热烈,舞台上一招一式,不管他做得怎样,台下一律报以热烈掌声。演毕,谭元寿上台,抱住孙子,不由得老泪纵横;谭孝曾也哭了起来。周围同人们的眼眶,也都湿润了……
谭正岩去年从北京戏校毕业,入中国戏曲学院继续深造。此番在纪念谭鑫培诞辰一百五十一周年的汇演中,他主要是演武生戏,同时也亮了几嗓子。十八岁的他已经度过男生最危险的变声期,呈现出文武老生的前景,真乃谭门之幸。只是他个子偏高,达到一米八十六。就在人们为此而担忧时,谭元寿对谭正岩说:“不要信那个邪,杨小楼也是高个子,他善于弥补缺陷,不是照样成了角儿吗?”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文艺人才学是承认遗传规律的。京剧遗产要继承,京剧事业要发展,京剧不能在我们这辈人的手里毁掉,这就需要有一种固守阵地的信心和责任心。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自家的天地何尝不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