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爸爸正在跟爷爷争论,一定是跟爷爷偷了爸爸的收藏有关。爸爸拥有为数可观的钱币,包含十六世纪价值不菲的银币,是他从搭船到卑尔根的美国水手那儿得到的。
一艘大船,甲板上有一整座足球场的超级油轮,驶入我想象的眼帘。那是些有钱的美国水手,太阳在他们制服的金纽扣上闪闪发光,他们把旗子和硬币扔给下面等在码头上的孩子,爸爸就是那样发了一笔小财。但是,有一天,他在外面玩,爷爷溜进他房间,拿走那些钱,出门去了酒馆。
“小偷。”爸爸咆哮着,碧玉奶奶试着转变话题。
阿斯吉尔爷爷一会儿声称,爸爸一定是忘记那些硬币放在哪儿了;一会儿又说,是爸爸同意让他卖掉的。阿斯吉尔到“角落”酒馆喝了一罐啤酒,然后把剩下的钱给了爸爸。
“你撒谎!”爸爸吼道,朝桌子探过身去,黑眼里闪着烈焰,“那时我们还没搬到丹麦呢!”
阿斯吉尔的眉上汗水凝结,他斜睨着奶奶,然后站了起来。“走吧,碧玉。这里不欢迎我们!”他倚着拐杖,它总是放在桌下随手可及的地方,但碧玉奶奶还不想回家。
“才五点呢,阿斯吉尔。拜托,别小题大做了。”
史蒂娜进来了,她说,爷爷大可以自己回家。最近,姊姊变得有点拽兮兮的,她也开始逃学,不去上体育课了,妈妈也拿她没办法。
“你走不走,碧玉?”爷爷坚持道。他已经离开客厅,现在正站在外面的门厅,手里摸着为了不让爸爸看到而塞在口袋里的“长颈鹿”牌啤酒瓶。小泼妇人已经在地下室,阿斯吉尔面有难色四下打量,都找不到她。即使姑姑的年纪几乎跟爸爸一样大,她却一直住在家里。“安·凯特琳!”他喊着,“我们现在要回家了!”但碧玉奶奶还是不想走。“我们收到一张小克努特寄来的明信片。”
她突然宣布,引起大家一阵大骚动。
通常,大人都绝口不提克努特叔叔,他比爸爸小九岁,是个大坏蛋,好像从来都没法在一个地方住定。好几个月,甚至好多年过去,都音讯全无。等他终于想到要写信问候,通常都是因为他把哪个不开心的年轻女孩惹出麻烦,需要钱了,这算哪门子的问候?那个无赖,连张圣诞卡都懒得寄。叔叔十四岁那年逃跑出海,此后就没写过只言片语给我们,妈妈总是担心那些被他遗弃的女孩该怎么办。爸爸是这个家里唯一有财务观念的人,每当克努特叔叔惹了麻烦,拿钱给奶奶的总是爸爸,因为阿斯吉尔爷爷一听到有人提起克努特的名字,就受不了。他会一脸冷峻地说:“是哪个克努特?”他始终无法原谅,这个儿子竟在自己生日快到时离家出走,连阿斯吉尔为他买的三段变速脚踏车都不屑一顾。那辆脚踏车还在图诺路的车棚里生锈蒙尘。要是我们靠得太近,阿斯吉尔总会嘟哝着叫道:“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