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1)

我们想知道爷爷是怎么活下来的,最好包括所有细节。我们想知道,他如何开拓他人生的道路,让我和姊姊史蒂娜能来到这个世上。然而,圣诞节午饭后,爷爷紧闭着嘴,又喝了一瓶烈酒。不管德军怎么对待他,他就是不肯跟我们说。

“瘟疫还是霍乱。”爷爷顾左右而言他。

他注意到前边路上有个路标,看起来像拿着来复枪的德军。碧玉奶奶对他摇摇头,把话题岔开。爷爷走路时拄根拐杖,他变得相当胖,不像当年红十字会的白色巴士将他从布亨瓦特经诺恩加马集中营送回家时的模样。那时,他瘦得弱不禁风。我想象着阿斯吉尔爷爷瘦竹竿的身子,上面顶着一个大圆头,坐在巴士后座上的画面。

“还发生了什么事,爷爷?”史蒂娜问道。

然而,阿斯吉尔宁可说些他孩提时站在卑尔根码头上、等待出海数月的卡塔莉娜号进港时迎接父亲的事。父子团聚总让他忧喜参半,因为在吃完团圆晚餐后,母亲就会拿起那本黑色笔记本,大声念出里面书写工整条例清晰的阿斯吉尔所犯的错。然后,他的父亲便从橱柜里拿出皮带,把累积几个月的处罚一次还清。

“那时候,世界很真实。”他说。

我们从他那里问不出更多细节,于是跟米雅表姊跑到外面,重点是不能让小泼妇看到我们。小泼妇的名字其实是安·凯特琳,她是我们的姑姑,父亲的胖妹妹。幸好,她已先到地下室去了,因为她以为我们之后也会下去。我们三个从后门冲出去,又惊又喜地发现地上竟然有雪。我们先互相扔雪球,然后玩“德国牧羊犬”的游戏。姊姊史蒂娜扮演阿斯吉尔爷爷,米雅表姊是红十字会,显然我只好扮德国牧羊犬了,虽然我并不热衷这个主意。扮演牧羊犬就得两手两脚趴在地上爬,去抓“爷爷”的腿。在泥泞的雪中这么做,可不好玩。

当我绕着姊姊的脚跟爬来爬去时,米雅大吼:“别忘了叫!”米雅对狗懂得颇多,因为她和哈利舅舅和安舅妈养了条黑色的拉布拉多犬。“你要叫得像!”她说。我学狗叫着,朝史蒂娜的鞋子扑过去,抓住她的腿,把她扑倒跌到雪里,她大声尖叫起来。

姊姊使劲把雪塞进我嘴里,气喘咻咻地说:“这是老鼠药。”而我却把她的大拇指往后扳。

“噢!”她喘着气叫着,米雅在为“阿斯吉尔”打气加油,一边做雪球给“他”,这根本就是作弊。

“好了,”史蒂娜突然说,“现在牧羊犬死了。”

“没有,还没有!”我一边抗议,一边把雪吐出来。米雅不理会我的抗议,说牧羊犬死了就是死了,该轮到她救“阿斯吉尔”了。其实,我们应该要假装对“他”用刑一番,但两个女生今天不想用刑,所以,米雅带史蒂娜到车库后面的空地,露出一丝微笑,关上了门。

“进屋里去!”史蒂娜的声音穿过关上的门吼着。

“你可以去跟小泼妇玩。”米雅又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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