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认为爸爸拿钱出来,实在是笨。有时夜晚我们就寝后,他们会为了克努特争吵。然后,妈妈说,如果爸爸继续拿钱帮他脱困,克努特叔叔就永远学不会为自己的人生后果负责。爸爸会厉声说,他很厌烦自己总是要扮演必须讨好每个人的角色。虽然妈妈比爸爸喜欢讨论事情,但他们的争吵通常都是在她的眼泪中收场。我听到她啜泣的声音穿过我房间的墙壁,便去把睡得比我沉的姊姊史蒂娜叫醒,一起窥探爸爸妈妈。不幸的是,我们总是看到同样的景象:妈妈坐在沙发上哭,爸爸站在窗边,背对着她叹气,香烟的烟灰掉在地上。然后我就可以睡在史蒂娜床上。妈妈认为我已经长大,不能再跟姊姊睡了,但史蒂娜的床比我的大很多,她也不反对,只要我不动来动去。
碧玉奶奶从皮包里拿出克努特叔叔的明信片,阿斯吉尔从门厅那儿很惊愕地望着她。
“他说什么?”史蒂娜想知道,急忙过去站在她后面。
通常,克努特叔叔的信,奶奶不会大声宣扬,所以,这一定是非常特别的明信片。她戴上老花眼镜,一言不发地自己从头到尾看完,然后摘下眼镜,环顾着我们所有人。
“六月二日他会回来,”她的声音变哑了,“是礼拜四。”接下来一片静默,我脱口而出:“他要回来了!”我的声音像打雷一样,大家都瞪着我。史蒂娜说,我们可以带他去海边。米雅表姊认为,这主意不错,但爸爸说,我们不知道克努特是否有其他事要做。
“当然,他会跟我们去海边。”妈妈说。碧玉奶奶微笑起来,眼里含着泪,两手神经质地摸弄着明信片,目光转向门厅,阿斯吉尔爷爷一语不发地站在那里。
“他现在在哪里?”爸爸问道。奶奶告诉我们,过去几年,克努特一直住在牙买加。
“牙买加!”我大声嚷着,“牙买加!牙买加!”
“他自己在做生意。”碧玉说,但爸爸不大相信,因为一谈到克努特叔叔的生活和他如何谋生时,奶奶通常都会粉饰太平一番。
“好啊,我们等着瞧吧。”爸爸说,掩饰不了心中的喜悦。
奶奶又向门厅看了一眼,爷爷缓缓走入我们的视线里。“你们看,他又偷啤酒了。”史蒂娜说,指着爷爷右边的口袋。阿斯吉尔傻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几罐长颈鹿牌啤酒,偷钱币的事好像已忘得一干二净。终于,他坐下来,要了一杯朗姆酒,因为我们即将有位牙买加来的访客了。
爸爸从透明玻璃橱柜里拿出朗姆酒瓶,倒了一杯给他。爷爷一口喝下,又追加一杯后,打了一个大饱嗝儿,顺带用谴责的眼神教训我,“在餐桌上不可以打嗝儿。”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