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光,陡然精神了不少,问道:“哪单位的?多大啦?”刘清说:“省直的,小公务员,比我大一岁。是我们单位方处介绍的,人长得跟倭瓜似的,没感觉!有两个星期没来往了。”她妈急得直啧嘴,说:“你这个孩子就性子急!你爸不长得跟倭瓜似的,我不也嫁给他了?生下你哥跟你,长得比谁家孩子寒碜啦?这人啊!处长了就有感情了。人就在于处。 ”“倭瓜有什么不好!倭瓜还扛饿呢!一九六〇年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能嫁个厨子就算烧高香了。不信你问你爸。”刘清冷冷地回她妈一句:“现在不是一九六〇年。我不能为个倭瓜就把自己给嫁了!”刘清的爸爸,就是那个老倭瓜在外面的客厅里愤怒地抖了抖报纸。
刘清告诉我,她那会儿不大敢在家里待,不是随人攀山就是远足。文青嘛!香格里拉、西藏、厦门、海南岛、普吉岛、韩国、日本跑跑;看书,看杜拉斯、苏珊 ?桑塔格、伍尔芙、萨冈;看电影,看侯麦,看特吕弗的《四百击》、阿兰?雷乃,还有几个我说不出名字的北欧影片,说很好看,几个女文青看得呵欠连天,最后垂头而睡,忽然惊醒后都说好看!好看!听音乐会、蓝调、爵士钢琴,听 Keith Jarrett ,听 Jeff Lorber。总之只要不待在家里的活动她都喜欢。她也想去欧洲,但去不了,没那么多闲钱。她供了几处房子的按揭,到月要给银行卡里打钱。这个浪漫不起来,不给钱,银行真来收房子。
倒是有个有钱的男人要请她到欧洲去。这人是做医药器材的,家里有老婆孩子,说要带她到欧洲看古堡,泛舟塞纳河,到左岸看画廊,喝咖啡。但这人一嘴热烘烘的蒜味,一想到他有可能把他那张一口蒜味的臭嘴凑到她的唇边,她就直恶心,心里盘算了一下,无论如何她都会掌他的嘴,所以就坚辞了。那个男的回来还给她带了一个 LOUIS VUITTON 的包。又拿出 Apple的笔记本电脑一张一张地用指头点给她看他在阿尔卑斯山滑雪的照片:一张是狗吃屎,一张是扶着一个金发碧眼姑娘的腰照的,这女的是教练。刘清远远地欠着身子看,蒜味还是轰然而至。回去的路上,她拿出 LV包闻了一下,还好没有蒜味。最终她还是没有背出来,心理上觉得还是有一股蒜味。刘清不喜欢吃蒜,菜里有一点蒜,她都要让服务员端到后堂去,一点一点挑干净才让端回来。正当她拣尽寒枝不肯栖的时候,老陈出现了!老陈前老婆嫌他没钱,抛弃了他。他过起了“有肉万事足,无妻一身轻”的日子。
老陈的出现,应该是带配乐的。他头戴紫金冠,身披万道霞光,如世界之王,天神一样从天而降—哈里路亚—哈里路亚!老陈与刘清在朋友家里相遇了。相遇的理由是打麻将,谁都想挣对方几个。老陈嘴里叼着烟,香烟熏得老陈微微眯着眼睛,两只手哗哗啦啦洗牌,烟灰长长的一截,险拎拎地挂着。刘清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心里惊呼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就他了!奶奶的,太潇洒了!心脏受不了了!看老陈打牌真是享受,自有一段“手挥五弦,目送归鸿”的风流。刘清就拿眼睛电他。老陈可是好相与的?也是冰雪聪明,虚眯了眼睛回电她。牌桌上,电流在空中相击,铮然有声。老陈这个昏君,那天晚上输得很惨,小两千块没有了,在皮夹的边角里翻出十元钱,才够打车钱。约了易地再战。后面 —省略吧!也无非是结婚生孩子。落了俗套了,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