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对面一个村子住着我大舅家。大舅家的儿子五保也从外面买过人,结果买来还没焐热就让人跑了。买人当天大舅请我们上家喝喜酒去。我叔问了买人的情况,说是一男一女来的,男的带一个女的,说是他妹妹,家乡遭了灾,想在这里找个好人家,不争钱多少,只要男的心好,日子能过就行了。我叔说:“好是好,怕是放鹰的。不要弄得人财两空呀!”大舅嫌他不会说话,说:“不要紧,年把养下孩子,把心拴住了,还往哪里跑?而且五保这么大了,当了五年兵,什么手艺也没有,家门口女的谁跟他呢?”想想这话也在理,我叔也不好说什么。女的哥哥在五保家坐等两天,等五保凑了五千块钱来,交给他,兄妹两人才洒泪而别。五保带女的上集买衣服、手表,置办婚庆一应家伙。五保剃一学生头,中分,头皮乌青,笑得合不拢嘴,见人撒烟,说晚上家去喝酒啊!那个女的后面跟着四个本家婶子大妗,怕女的跑了 —盯梢的。但晚上喝喜酒的时候,还是让女的跑了。怪就怪东头的四婶子,让她盯人防守的。这四婶子平日最是手脚麻利,男的都跑不过她。女的说要上茅房,由四婶子带去。一人一个手电,看着女的进了茅房,把手电还搁在墙头上。四婶子站在外头,一递一声地说话呢。女的外地口音,四婶子跟她说话有些费劲。她自己还在嘀咕:真是买不到凤凰买奔马,娶不到老婆娶老侉,侉里侉气的。她说什么呢?我们老家的那个穷地方,对于外地人不是称蛮子就是称侉子,好像唯独自己是神州国之中心哩。过了一会儿,听不到声音,四婶子跑进去一看—人跑了!赛似打个炸雷,一大家子喝喜酒,新娘却不见了。发声喊,全村灯笼火把亮如白昼,连树棵子、田沟、茭白田、大路、小路找个遍,人毛也不见了。五千块长腿跑了!五千块,五保的哥哥干瓦匠要干两三年。过了有半个月,听人说看到这女的同一个男的坐车从县城走了,说明当晚他们并没有走,而是就地潜伏了下来,在一片水稻田里蹲了一夜 —这对狗男女定是放鹰老手。五保到现在也是光棍,今年快有五十四了吧,看来这次买人把他伤得不轻,对婚姻生活彻底绝了念想。
放鹰最好玩的是在肥东梁园,李老大他们老家。两个放鹰的,全是男的,一个男的长得细皮嫩肉的扮女的,也画了眉眼,装了假胸,由另外一个卖。他们约好当晚得钱跑路,结果这次不走运,男方家看得紧,赛似活宝一样,直到送至洞房。陈年的光棍,火上房了,关门就往上蹿,结果被“女”的一把搡开。男的没想到这新娘好大个力气,就像小霸王周通遇到了鲁智深,两人就打起来了。新郎上下其手,就把新娘的乳房给打掉了,假发也打掉了,没想到是个秃小子,身手之矫健不亚于新郎,真是惊出一身冷汗。家里父母一听这不是传宗接代的动静,一齐冲进去,擒住男新娘送往乡政府去。乡政府也没办法断这么离奇的案子,只好把该新娘拴在电线杆上,等派出所来处理。新郎官牙还被新娘打淌血了,一路走,一路往地上吐口水。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