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劳邦顿州还是达沃斯、圣莫里茨等会议主题的、旅游主题的、休闲主题的、体育主题的名城的所在地。但尼采居住过的西尔斯—玛利亚,这个精神文化主题性的小村庄,估计就很少进入那些世俗人们的视线了。
据尼采所述,他是在1888年9月3日写完《偶像的黄昏》这本书的前言部分的:“那天清晨写好后,我走到户外,眼前展现了上恩加丁山给予我的最美好的一天——万里晴空,色彩缤纷,北国冰雪与南国温煦融为一体,包罗万象。由于洪水的阻碍,我于9月20日才离开西尔斯—玛利亚。因此,最后我成了这个美妙地方绝对唯一的客人,我的感激使这个地方的名字永垂不朽。”
我去西尔斯—玛利亚的那个早上,直到9点多太阳才冲破重重雾霭。因此,在那之前一直看不见山腰以上部分,只有近处的湖水尽入眼底。不用说,那是清澈见底的,两个底都是清澈的:一个是湖底,一个是眼底。慢慢地,感觉日光在冲撞中透射到我的身上来,因为山腰以上的云层开始了变化。那种急于星火之速,那种显亮显艳之欲,无法一一摹写。当一部分山顶露出峥嵘的时候,其冰峰之洁,一如天采矗发。
尼采写道:“查拉图斯特拉永远有权利这样说,‘我在我的四周划一个圈子,并设定神圣的界线。越来越少的人能同我一起登上越来越高的山,我用越来越神圣的高山建造一个山脉’。”就是这些高山吗?就是我已经立足其上的这一个山脉吗?我在那条神圣界线之内吗?
尼采自己坚信《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绝对是独特的。独特到何种程度?尼采说:“在这种激情中和高峰上,歌德和莎士比亚也许都喘不过气来,但丁与查拉图斯特拉相比,只不过是一个信仰者,而不是一个首先创造真理的人,不是支配世界的人,不是命运——编纂《吠陀经》的诗人只能算是教士,甚至连给查拉图斯特拉脱鞋的资格都没有,所有这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它们没有距离感,也没有清静的孤独感,而这正是这本著作的生命之所在。”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如此开篇:查拉图斯特拉三十而立,别家上山,过了十年保真养晦的日子。年届四十,已经不惑,查拉图斯特拉内心彻底有了转变。这天早晨,面对灿烂的晨光,他决定:“我应当降到最深处去,好像夜间你走到海后边,把光明送到下面的世界去一样。啊,恩惠无边的星球啊!我要像你一样地‘下山’去,我将要去的人间是这样称呼这件事的。”
理查·施特劳斯的同名交响诗曲《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用序曲深刻描绘了这一天神奇的黎明,施特劳斯用音乐突出了这种现象及其象征意义——太阳升起来了。人进入世界,或世界融入人心之中。
当阳光最后普照这山、这湖、这村的时候,我已走到了“尼采之家”前面。这个村是如此乖巧,在湖山之间蜿蜒如带,花草昌懋盛美,一些最能知秋的草木已经转变出一些猩红的色彩。
我还是进不了“尼采之家”,因为它要下午3点才对外开放,但是,我的心已经感到足够满足了。尼采当年到此村,每次都在村里的小商贩那里居住,每晚一个法郎。今天,它成为“尼采之家”,是一间小型博物馆。尼采住在这里的时候,每天早晨都去西尔斯湖畔散步。卡斯特半岛最尖端处,是他最喜欢的休息和静思之地。今日,尼采的信徒们为他树立了纪念碑,将《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里的诗句刻在一块大岩石上,视为“尼采岩石”。
“尼采之家”是一座方方正正的白色的三层楼宇,紧靠身后的山壁,如果尼采从里面推门而出,他将视界大开,迎面看到在湖之南面的巍峨之山。
湖南之山与湖北之山即尼采故居背靠之山有着绝然的不同。湖南之山直截了当,不带任何多余的掩饰,上半部几乎不长草木,随时有着毁冠裂裳的可能。而湖北之山虽然要更高一些,但有着较深广的腹地,有着多样化的植物,飞鸟时而翱翔其间,更有两架直升机反复地环绕着这片区域飞行,似乎是在执行训练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