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斯—玛利亚 伟人之狂(9)

蒙克1905年绘制的《弗里德里希·尼采》

里尔克是伟大而幸福的,尽管他另有自己的痛苦和孤独,痛苦和孤独以另外的形式寻找到他,强迫地加在了他的身上。然而他毕竟有一个异性天使,甚至有不止一个异性天使。就这个决定因素论,荷尔德林同样是伟大而幸福的,毕竟,在他精神失常之前,他拥有过苏瑟特,那“狄奥提玛”式的伟大而美丽的天使女性。只有尼采,是伟大的,但决无幸福可言。

面对伟大、幸福、孤独、痛苦的分别存在或混同存在,接近成熟的诗人乃是永远成熟不了的神。每有槭槭叶动,那是谁在重汀绝岸止息?互有擒纵,他与祂的身份在奥秘中战栗。哎,有些人儿啊,不可发出像青春一样旺盛的叹息,它将干扰临近神界的阒静。因为,有些意义的居所是犹豫难判的:那忽而是边缘的中央,忽而又是中央之边缘。如果欲动者蠢蠢,就不知能否感知到倾听。

有时候,有些瞬间里,我们会感到我们突然对一切都产生了疑问,怀疑本身仿佛成为我们生命的全部使命。里尔克的《定时祈祷书》虚构了一个谪居斗室的僧侣以诗作作为自己的“祈祷”,并在其中神化了僧侣的孤独生活。该书的第一首这样唱道:“我生活在不断扩大的圆形轨道/它们在万物之上延伸。最后一圈我或许完成不了,我却努力要把它完成。//我围着上帝,围着古老钟楼转动,转动了一千年之久;还不知道我是一只鹰隼一场旋风/或者一支宏大的歌曲。”多么深沉,同时多么飘逸啊!多么虔敬,但是,最后发出了疑问!一个活不过百年之人,居然“转动了一千年之久”,他埋头转呀转,突然,在当下这个瞬间里,他因为什么而抬起了头,因为什么?因为他突然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还好,无论是一只鹰隼一场旋风还是一支宏大的歌曲,都是好的存在。否则,答案将使他五雷轰顶。而尼采在以《德国诗韵序曲》为总题目的短诗集中,这样为自己选出了答案:“癫人与智者赴约,我就是这一切,我愿意,既是鸽子,又是蛇,又是猪!”

活了一辈子,究竟为了什么?你结婚究竟为了什么?为了永远同床同梦?你生育究竟为了什么?为了有朝一日更年期和青春期打架?你一日多餐为了什么?为了便秘或不便秘?你躺在了摇篮中为了什么?为了最后那天躺在坟墓里?

我不知道尼采、里尔克、荷尔德林这些人如何想,我只是确信:在他们的一辈子之后,我能够读到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读到里尔克的《杜伊诺哀歌》、读到荷尔德林的《面包与葡萄酒》。我愿意相信乃至信仰精神之遗存,个人精神向人类之遗存,乃是伟大生命的唯一目的。

世界最后还是接受了尼采精神之遗存。首先,政府在尼采故居旁加建了部分现代风格的建筑,组成尼采纪念馆。非常不巧,那天正好是周一闭馆日。我只能透过玻璃墙看到纪念馆的一些内部陈设,里面有一排喷画图板,我感觉是讲述尼采生平的。我模模糊糊地看到其上的一张照片,虽然雾气蒙蒙,依然难掩山水俱佳,我直觉地认为,那里,就是西尔斯—玛利亚。

西尔斯—玛利亚在瑞士东南端,属于格劳邦顿州,这个州是瑞士面积最大的州,州辖面积近2800平方英里,几乎占了全国面积的六分之一。

格劳邦顿州是海蒂的隐身之处,秀兰·邓波尔的演出使人们牢记了海蒂这个可爱的孤儿。《海蒂的学习和漫游岁月》的作者约翰娜·斯比丽出生在苏黎世附近村庄一个医生家庭,父亲常在家中接待病人,从很小的时候起,她便相信人们会患上心理疾病,而她的母亲是虔诚的教徒,创作了许多宗教诗歌。斯比丽结婚后迁到苏黎世生活,在怀孕期间患上抑郁症。更不幸的是,二十年后,她唯一的儿子去世了,于是,44岁的她开始用写作来填补自己的内心虚空。海蒂宛如没有受到诱惑的夏娃,虽然是文学作品虚构出来的人物,但是格劳邦顿州顺势建造了海蒂村、海蒂路、海蒂酒店,在首府库尔还建有海蒂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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