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河套的瓜可有名了,直到现在,我还是觉见哪里的瓜都比不上河套的好吃。过去河套地区天气冷,种不出果树来,苹果呀,梨呀,都是从外地运来的,水果的品种也很少。有时候供销社进点苹果来卖,人们嫌贵了不买,娃娃看见爱得不走,大人最多给买上两个。河套虽然种不出果树,但是每年春天都会种好多的瓜,西瓜、小瓜、哈密瓜,人们天天吃,也没有吃腻的时候。
河套种瓜也不知有多少年历史了,听我母亲说,我爷爷那代人就在种瓜了。我母亲常说,她在五原住的时候,我爷爷种瓜,瓜熟了就担到市场上去卖。有一天,我爷爷担了瓜去市场,刚走到义和渠桥,日本人的飞机就来了,我爷爷吓得躲到了桥底下。我奶奶他们在家着急了,以为这下可让炸弹给炸死了。二十八架飞机在五原上空转了一圈,炸弹丢下来,就像大瓮似的灰圪蛋,城里到处都炸得响了。
后来,我家搬到了二喜民圪蛋,父亲在门前开了点地,到了春天就把地耙好,叫我跟我姐种。西瓜、小瓜、哈密瓜、黄瓜、葫芦、茄子、辣椒,甚也有。父亲还给我俩留了一小块地,让我俩种海娜花包指甲。我俩就在地里种海娜、牵牛和金盏花。海娜开花了,邻居家的闺女媳妇都来问我们要海娜染指甲了。等哈密瓜、小瓜熟了,也有人来问:“你家的瓜熟了哇,远远地就闻见香味了!”我妈就拿来送给他们吃。
哈密瓜和小瓜熟了不用摘,它们自己会掉下来,人看见拿篮子捡就行了。哈密瓜熟了,黄澄澄的,裂开来的纹子就像开了花一样,真是又好看又好吃。每天太阳落的时候,我们就把掉下来的哈密瓜捡回来,第二天早上起来再看,又有熟的别开来让狗吃了。这个品种的哈密瓜又甜又香,狗也爱吃,吃了第一回,就每天黑夜来吃。
西瓜熟了,我父亲就教我怎么认瓜:早上熟瓜不挂露水,下午熟瓜摸上去是光溜溜的。要是瓜丝丝干了,瓜就熟了。瓜熟了,弹上去是嗵嗵嗵的,生瓜蛋子弹上去是噔噔噔的。摘瓜的时候,要留几颗大瓜等娄了喝娄瓜汤。娄瓜汤泡烙饼,甜盈盈的最好吃了。
后来农村成立了公社,就没地种各种各样的瓜了。队里光种些西瓜,熟了按工分给人们分。工分多的还能再向公社买点,工分少的就不让买。谁家娃娃小,劳动力少,就吃不上瓜。有一天,一群媳妇在瓜地畔劳动,看见瓜都爱得不行,就跟说我:“看瓜的进了瓜房里,老二你去给咱们偷颗瓜来哇。”我说:“你们咋不去偷?”她们就说:“我们不会挑瓜,你会挑。快去摘一个哇,又不是你一个人吃,大伙吃。”我就进去挑了一颗大瓜,刚抱起来,看瓜的就又喊又骂。媳妇们不让我放下,我就抱出来,打开来一群人又吃又笑。看瓜的又骂,我们就悄悄儿说:“看瓜的一天不知偷吃了多少,咱们吃一颗他还要骂。”
西瓜在地里长得可喜人了,走到瓜地畔,大人看见想吃,娃娃看见更想吃了。一听见分瓜,娃娃们跑得最快。我们家娃娃小,工分少,每次只能分三四颗小瓜圪蛋。分回来的瓜,大人舍不得吃,每个大娃娃给一牙牙,剩下的都留着哄二小小。二小小林林年龄最小,不懂事,想起吃瓜就要吃,不给吃哭得不行。两个姐姐、一个哥哥,都懂事了,都让着弟弟,见他哭得厉害,就切给一牙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