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我还年轻(2)

我爸看了我的几篇文章,说我全凭一时冲动和一腔热血,他说你若是再等三天,恐怕就会更冷静和平淡。是啊,我甚至没有见过真正的苦难,那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愁”也不过是没考上心仪的学校、专业不大喜欢、课程听不太懂、未来不知何去何从、找工作经历了一点儿小挫折而已,好像实在不适合畅谈人生感悟。

后来,我看到加缪说“没有火就没有光”,司汤达则说“我的灵魂若不熊熊燃烧,必将永经磨难”。在加缪和我一样的年纪里,他写下了一些散文,多年之后,集结成文集《反与正》。在自序里他说:“这些笨拙的篇章比以后的一切篇章里,都有着更多真正的爱。”

我看了深感触动,虽不敢引用大师的原话,但也觉得在我的这些篇章里,或许有着最多的热烈和真挚,连同疼痛后近乎偏执的自我鼓舞,和最为幼稚却无处不在的坚定。

更何况,我并不觉得这些微弱的阵痛没有意义。因为并不只是我一个人在经历这些微弱的阵痛,因为年轻人的成长无论在哪一个时代都是一个重大甚至宏大的命题。生存还是生活,面包还是梦想,英雄主义还是犬儒之道。精神导师换了一茬又一茬,可以指导一时,却永远无法指导一世。

考研,国考大军,最难就业季,休学辞职去旅行的热潮,从逃离北上广到回归北上广,每一个冰冷的新闻词汇背后,都是一个个滚烫的灵魂,孤独地寻找着自我救赎和成全之道。

个人的选择在壮阔的宇宙和时间的洪流中好似微不足道,但对于个人而言,每一个微小的步伐都可能引发天翻地覆的巨变。没有混乱就没有疼痛,没有冲击就没有反省,没有抗争就没有进步。我知道我身边每一张看似风平浪静的年轻面孔之下其实都暗流汹涌。推翻,重建。再推翻,再重建,才最终形成一个人的价值观。

罗曼·罗兰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真正的英雄主义,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仍然热爱生活。”我很难说自己已经认清了生活的真相,但是无比确定我仍然热爱生活。

虽然我对一系列高级经济学的课程连皮毛都没有学会,但是那些妙语连珠的老师带给我的财富远远超越了听不懂课的痛苦。

那个教高级微观经济学的老师不仅会用几个小时来推导一个定理,他还会说:“课堂上没有真理,只有前人的智慧和有依据的判断。我的依据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人们对真理的讨论。”他甚至还说“革命没有浪漫,只有暴力、血腥”或者“看《红楼梦》,能在荣华富贵中看到恐惧,在吃喝玩乐中看到悲伤”等颇具深意的话语。

而我的另一个老师在课堂上提问:“存不存在客观概率?如果不存在,那计量经济学可就坍塌了。”一个同学补充:“那再问一句,存不存在上帝呢?”

他们都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目光灼灼、思绪翻涌,那一瞬间的思辨竟让我觉察出一丝古希腊苏格拉底式坐天论道的哲学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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