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回国(8)

到了桂林,我要从机场到市区的桂湖宾馆,没有车接我,我就告诉机场的人我是临时买票来的。机场的人说,下一班的飞机有个旅行团,你等一下搭他们的车吧。我就等到下一班的飞机来了,搭旅行团的车到了桂湖宾馆。一到宾馆,我放下行李,就让服务台马上给我叫一个车到芦笛岩。服务员说:“已经十一点了,你还不洗一洗,先去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我一想也是,就洗一洗先去吃饭了。吃完饭我又叫车去芦笛岩,他们说:“司机都在休息,你又会说中国话,自己搭车去吧。”我只好从旅馆出来,准备搭公交车去芦笛岩。我没有零钱,就找了一个小店买点东西,为的是换点零钱。我想买一包饼干,售货员说:“你有粮票吗?”我说:“我刚从北京来,没有粮票。”那时正是中午,她一听我刚从北京来,以为我还没吃午饭呢,就卖给我一包饼干,我就换得了零钱。从旅馆出来之前,我告诉服务台帮我订一张明天去阳朔的船位。晚上我从芦笛岩回来以后,他们告诉我没有订到位子,人家都是提前好久就订了。我说:“我三十年才回来一趟,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你还是想想办法吧。”他问我:“船顶你坐吗?”我说可以,他说:“那你明天一早来吧。”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这个船的正式的舱位已经坐满了人,在船舱的旁边有一个用一条一条铁棍子做成的梯子,通向船顶。我那时五十岁,腿脚还利索,就从那里爬到了船顶上。上去以后我才看见,那个船顶上是可以坐人的,而且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一些当地的人。上面摆放有一些椅子,搭了一个布篷子。桂湖宾馆还找了一个导游陪着我。

1977年,我跟小慧又去了一次桂林,但是我觉得还是第一次最好,因为那天天气非常好,我坐在船顶上,四周一点遮挡都没有,我拍了很多非常漂亮的幻灯片。那时在北美回到中国来的人没有几个,海外的人对中国都很好奇。我回到温哥华大家都问我国内怎么样,我就给他们演了这次回国拍的幻灯片。以前我从来不搞这些,这次我还特为买了一个幻灯机、一个大屏幕。我们那些朋友、学生都跑到我家里来,我就把这次回国拍的幻灯片放给他们看,介绍回国旅游参观的情况。后来应其他一些朋友、学生的要求,又演了好几次。

那时我真是很兴奋,很激动,可是我想了,我回来就是来旅游,我所学的这一行在国内派不上用场了,因为当时还在“文革”,我在上海还看见一些大字报,还在批孔批儒,我觉得我没有希望回来工作了。

总而言之,我这次回来非常兴奋,你想我三十年才回来一趟,能不兴奋吗!1976年我本来计划再回来,但因为唐山大地震就没有来,也是这一年,我的大女儿夫妇出了车祸。

1973年当我申请回国时,我去到渥太华中国大使馆。章文晋大使的夫人张颖先出来接见了我。张颖问我:“你是学文学的,看过国内的小说吗?”我说没有。她说:有一个叫浩然的,写了一部《艳阳天》,挺不错的,你可以看一看。

在这之前,我每年暑假都要去哈佛跟海先生合作研究。当时哈佛有几个从台湾去的留学生,都是台大的学生,他们都旁听过我的课。1971年我在哈佛碰到了两个学生,一个叫龚忠武,一个叫郭松棻,龚忠武是历史系的,郭松棻是外文系的。他们俩问我:叶老师你有没有看过大陆的书?我说没有,因为我是研究古典的,不大关注当代的小说。他们说你有时间应该看一看有关大陆的书。那我看什么呢?他们就介绍我看一本一个美国人斯诺写的介绍延安的书,书名是《红星照耀中国》。我还看过一本回忆录,都是亲身经历过长征的人写的。看了这些书以后我很感动,没想到共产党这么了不起,共产党人为了理想艰苦奋斗真是不容易,他们爬雪山、过草地真是不简单,共产党的成功不是偶然的,我真的很佩服。以前我真是孤陋寡闻,一点都不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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