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没有必要将众所周知的两种喜剧之间存在着前后演变关系的成分过分夸大,因为不太固定的流动剧团非常自然要继承戏剧传统,但是不管要继承什么传统,他们都会按照人物性格分类的惯例,或者根据自己剧团演员的外部或心理特征去安排和分配角色。这里所提及的这一点尤为重要。事实上,从不同程度来说,我们(小说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当然西恭纳克本人除外,他们除了拥有人物角色的名字,或者说(戏剧中)他们被分配要在舞台上扮演某个角色之外,不会拥有其他的名字。譬如,伊莎贝尔之所以是伊莎贝尔,仅仅是因为剧团安排了这个伊莎贝尔角色,亦即那个最初出现的年轻少女角色。塞哈芬娜、泽尔毕娜、莱奥娜德、雷昂德尔、布拉兹尤斯、赫洛德、司卡班、玛塔莫尔或者说那个虚张声势的玛塔莫尔,以及弗兰卡斯本人,毫无疑义他们都是这些典型人物形象的名字。而那些加上了定冠词的换称法,如这个伊莎贝尔、这个莱奥娜德、这个司卡班、这个赫洛德或者这个玛塔莫尔恰恰表明的是这些人物自身的名字,同时也表明是角色的名称。也就是说它接近普通名词。他们的分类也是人们出于一时的心血来潮。
然而唯有伊莎贝尔占据了小说故事中人名命名法中某种独立自主的地位,这让人差点忘记了这个人物之名其实只是来源于戏剧的——显然它不是她出生时用的我们根本不知晓的那个小名。总而言之,唯有西恭纳克拥有两个明显不同的名称,根据它们,人们可以把他当成小说的主人公(西恭纳克男爵),或者那位喜剧角色(弗兰卡斯船长)。
这种相当巧妙的命名游戏实际上又重新回到了一种叙事游戏上,而叙事游戏也是从这些人物模糊不清的身份开始的,因为他们既是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又在戏剧场景中扮演某个喜剧角色。由于身份模糊不清,这些人物必然不停地变换着位置,从此位置转换到另一位置——此外,它不仅要涉及他们在小说中扮演演员的职业,而且也涉及他们上演的悲喜剧的剧本,即从这一个故事(剧本中的这个情节)跳跃到另一个故事中:小说的故事情节之中。关于这方面最典型的插叙就是剧团来到布律耶尔城堡演出的那段插叙描写,演出时《吹牛的军人》的主角被看成了已经故去的玛塔莫尔。毫无疑义,这个名字必然会让人回想起高乃依的作品《滑稽的幻灭》(L’Illusioncomique,1636),这段剧情中的某些细节明显地取材于上述这个作品。在我看来,整部小说所叙述的最合情合理的情节完全是参照高乃依的作品。也正因此,这部作品,不管是在戈蒂耶时代,还是在今天,它都很好地表明了这一手法曾经是巴洛克时期非常闻名的、也属于典型的“嵌入式戏剧”(lapièceenabyme)或者说“戏中戏”的手法。所以说,《弗兰卡斯船长》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小说之中嵌入戏剧”的典型范例,它值得人们更进一步地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