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崇信证券出事了

新闻发布会后,魏杰没有安排大范围聚餐。

他一点也不喜欢一大群人吃吃喝喝的场面,就像他侃足球却不痴迷一样。他从小就被培养出了良好的作息习惯。但饭当然是要吃的,何况有美女呢。于是,未来资本的“三驾马车”连同魏杰的女朋友万欣欣一行四人前往四川驻京办吃川菜。

三驾马车中,魏杰最能吃辣。周漪也能,但害怕长痘吃得少。张沛然最不能吃辣却又喜欢吃,每次都被辣得嘘嘘声不止。万欣欣最挑剔,每道菜都浅尝辄止。

“欣欣,崇信证券怎么回事?”周漪问道。“我也不清楚啊!唔,好烫。”

“你怎么能不清楚呢?你可是崇信证券的副总裁啊。”周漪笑。

“亲爱的,你就别挤兑我了,谁不知道我是个挂名的啊,哪能跟你比!”“不挤兑哪行啊,我的账户还在崇信呢,还不是为了给你捧场。”

“哎呀,那人家也给你最低最低的手续费了嘛。”万欣欣娇嗔了。

张沛然最不喜欢她这副腔调,于是接话了,一张口就是天庆汉子的血气方刚:“手续费算个球,要是关张了,得有多少人倒血霉。”

万欣欣把筷子一搁,瞪了张沛然一眼:“你能不能别球球球的,你是个投资精英,有点精英的样儿行不?难不成你出去跟客户也这么说话?”

张沛然回瞪她一眼:“你又不是我客户。”

“那你也不是崇信的账户,你又担心个球!”

魏杰和周漪相视“噗嗤”一笑。张、万是一对“碰瓷”组合,只要到了一块没有一次不抬杠的。魏杰和周漪的乐趣则是挑起两人的斗争,坐山观虎斗。

他们问的是“证监会披露崇信证券原保代人陈曦PE腐败案”的事。

保荐代表,尤其是那些能承揽项目的保代,历来是证券公司的香饽饽,但是陈曦却成功地让公司的合规体系成为摆设,给老东家带来巨大损失。证监会稽查局昨天通报,转投天南证券任副总裁的陈曦,在崇信证券任职期间非法骗取了公司3000万元资金,同时涉嫌内幕交易,违规持有拟上市公司股权。目前该案已经移送公安机关。

值得注意的是,成功做下这一系列案件的陈曦在崇信证券甚至并非高层管理人员,只是投行里十几个执行董事之一,管理的只是自己牵头的项目团队。

对陈曦涉嫌的三项罪名,在这次大规模审计之前,崇信证券一直不知情。

“崇信的内部管理这么混乱,漪漪,我看你还是把账户转出来吧。”张沛然又说。“关你屁事!”万欣欣再次怒瞪张沛然。

张沛然嬉笑。万欣欣讨厌他说脏话,他就专门刺激她也说脏话。反之,他讨厌万欣欣矫情,万欣欣就每次都挑三拣四。周漪越看越搞笑,又续了一把火。

“只怕整个投行领域对保荐代表人的控制能力问题也会因此被摆上台面了。”

“那是啊,不过这样的监管也是必要的。你想啊,如果投行里都是些只挂个虚名、球事不管的副总裁,还谈什么控制力啊。这是被查出来的3000万,没查出来的不知道多少呢。”

“你们慢慢吃吧,我回家了。”万欣欣这次是真的摔碗了。

“太好了,魏杰,你快送副总裁回家吧。”张沛然高兴地鼓掌。周漪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背,笑骂:“得了。”

这边魏杰已经追出去了。

“这陈曦胆子是真大。”张沛然重新开了个头。

“保荐人违规案件倒是不少,但像陈曦这样同时涉嫌三宗罪的还真是罕见。”“嗯,还有啊,这陈曦是何方神圣?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不闹出这事谁知道他,通告说他是三年前进入崇信证券的。”

“他负责保荐的那个南国地产听说是钱隆系旗下的产业,连钱隆都敢招惹,真服了这厮。”“是吗?钱隆系又是什么东东?我都不知道。”

“一个很神秘很神秘的企业集团,我们称为‘钱隆系’,但具体哪些是属于钱隆系的企业,这个体系链条到底有多长,谁也说不清楚。你之前在国外嘛,不知道很正常。”

“哪个省的总知道吧?”周漪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天南。”

“魏杰不就是天南人吗?连他也搞不清楚?”

“若非他爸是天南副省长,消息灵通,我们又怎么能知道南国地产属于钱隆系?才几年啊,南国规模就超过金象了。因为都有天南银行参股,所以我一直以为那是刘家的资产。你知道刘书记的儿子刘洋就是天南银行的独董。偏偏南国地产董事长也姓刘。”

“刘什么?”

“刘璨。”

“没听说过,应该不是我们这圈子的。”

“嗯,魏杰也说打听不出来,应该就是个富二代。”

“那南国地产属于钱隆系又是怎么打听出来的?”

“那就是魏杰他爸的本事了,料想他过问的话对方总得说两句真话。”“你是说天南新上任主管经济的谭副省长?”

“我猜大概是吧。”

“陈曦保荐了那么多家,你干吗盯着这家?你重仓了?”

“是啊。地产黑马股嘛。而且据可靠消息说他们接下来有可能拿下北京北。”“听说北京北是个大项目。那你准备咋办?”

“纠结啊。撤吧怕踏空,守吧你看昨天一公告今天这些股东哭爹喊妈的。”“哈哈哈——”周漪忍不住大笑。

“话说他的骗术也不高啊,不就是用自己持有股权并控制的公司名义,虚构中介业务嘛,这套把戏在之前的国企改制中有些人就用过了。”周漪含笑又道。

“嗨,别提了。这套把戏听上去简单,真的要把各方面搞定顺利上市再落袋为安也不是容易的,你该知道国内环境之复杂。”

“知道,我要像欣欣一样,你们哪里会要我。”

“哎唷,这话说的!就凭你这气质这见识,就算不是科班那也能在实践中自学成才,真的!万欣欣还有魏杰这样的白马王子宠着呢,你怕什么?唉,怎么还没回来?”

“还不是你闹的。”周漪好笑道。

“你配合得也很好嘛,来,干一杯!”周漪和张沛然碰了杯,但只喝了一口。

“我就奇怪了,都是高干子弟,你和欣欣怎么差别这么大。更奇怪的是,你们还这么好。”“用魏杰的话来说,这就是造化不同。”

“这个倒还没听他说过,你讲讲?”

“很简单。我们家庭背景相似,容易相互理解。但是我们父母的性格差异很大,所以我们本身的性格基因就有差异。因为父母性格差异,所以教育方式也不同,这就扩大了性格差异。再有就是你遇到的人,爱上的人都不同,诸如此类,理解了?”

“那你们还这样好?”

“说来也奇怪了,她单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点也不矫情。”“你的意思是选择性矫情?”张沛然一脸不可思议。

“正是。因为女人只有在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下才会作。”

“她还没有安全感?魏杰都这么宠她了,她还不是照样胡闹。你知道吗?上次魏杰爸妈来北京,魏妈妈才说了她几句,都是关心为她好的话,她就顶来顶去。魏杰看不下去了,吼了她一句,她居然给了魏杰一巴掌。尼玛,要是我,早把她一脚踹飞了。”

“那魏杰呢?”

“他能怎么着,这不还在一起嘛。有时候我在想,他之所以事业上这么成功,是不是就因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嘿嘿——”

“算了,别说他们了。欣欣是我好朋友,就算她有错,我也只能护着。陈曦这个事牵扯出来肯定不止刚才说的那些吧?”

“当然,最现实的就是他担任保荐团队负责人的几家企业,现在上市进程受到了影响。”“这对我们来说是机会啊。”

“是。我和魏杰之所以想要成立新公司,就是不想再做咨询了,想玩点心跳。”“他以前的公司也做投行业务啊。”

“做是做,但一直是挂在经纬旗下的,挂羊头卖狗肉,不是长久之计。”

“经纬不是很有名的吗?对了,欣欣的姨父不就是经纬前董事长燕世锦吗?”

“是很有名,不过燕世锦马上就会退出来了,然后以他儿子的名义入到我们这里来。”“看看,看看,你还老说人家欣欣,人家把亲戚都拉进来了。”

“魏杰也是燕世锦的得意门生好不啦。”张沛然白她一眼。

“如果不是有这层恋爱关系,也不能这么得意不啦?”周漪也白他一眼。“这倒也有道理,亲上加亲总是更好的。”

正说着,魏杰来电话说他们不回来了,让周漪和张沛然自便。两人早已习惯,看看时间差不多也就自便了。

周漪回到家,照例是冷清清的没有人,看了会儿电视,索然无味,干脆上了床。上了床又睡不着,只得打开电脑看看有谁还挂着。可是熟悉的人一个也没在。

想了想,周漪拨通了一个电话。

“摩西摩西——”对方接起来应道。听声音,应该还没睡。

“嘿嘿,你的手动性生活怎么样啊?”周漪问完得意地、阴险地笑。

谁知一秒钟的间隔都没有,对方就回话了:“不如你的自动档。”周漪一听,忍不住狂笑。对方也是。

关于这个“手动性生活”的典故,来自某个腿有残疾的朋友,怨妇称他为F先生。

“有一次,病友来访,聊着聊着就问:你看我倒是治好了,可如今这个愁啊,还不如当初在院里快活,你说你怎么就生活得如此滋润呢?”

“你是在说我的手动性生活吗?”F反问病友。

“怨妇”就是电话那头狂笑的家伙,网名全称“一枚怨妇”。

当然,网名叫怨妇的未必就是个怨妇,就如她这个“夜夜高潮”其实很久没高潮了一样。怨妇叫她“高潮”,两人偶尔见面,无话不谈,但从未问过彼此真名。

“怨妇,这会有空见个面吗?”“好,去哪儿?”

“你没车不方便,我到学校接你,然后再看去哪坐坐?”“好,到楼底下给我电话。”

周漪套了件加长版白T恤就下了车库。

她和怨妇是在去年一次网友攀登箭扣野长城的时候才见面的。那时候她才知道这个成天和她瞎侃成人话题,文字却多愁善感的“怨妇”原来还是个学生。

除了偶尔凝神时的确有点忧郁之外,这丫头实在没有一点怨妇的样子。她段子一大筐,荤素兼备,常常逗得大家笑得肚子疼。

而且她真的非常非常美。在周漪的概念里,不是所有漂亮女人都能用美这个字来形容的。这丫头不仅是漂亮,而且漂亮得自然、纯净。就连她眉飞色舞讲荤段子的时候,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爱,没人觉得她俗。

每次看到她,周漪都会想周迅当红是必然的,虽然她的嗓音那么古怪。

外形和气质上,怨妇和周迅都有些相似,不过怨妇要高出半个头。

和怨妇比起来,周漪就觉得自己媚了一点,可怨妇偏偏又爱极了她的这点媚。怨妇说这才叫女人味,她想学都学不来。怨妇不会跳舞也不会唱歌,虽然音色比周迅柔美清亮多了,可一开口就跑调。当然,一般人不知道,这是某晚周漪用一千块大洋赌来的真相。

怨妇是个小财迷,所以几乎所有聚会都是周漪买单,反正她多的是钱。

怨妇从来不假装和她抢单。有一次她忍不住就问了。怨妇阴森森贼兮兮地笑了一记:“和一个开奔驰跑车的女人抢单,那不是装逼么?”

不过怨妇身手极好,有一次她们二人夜里喝得二麻二麻的,绕了半天没找到车反遇到一群流氓,她还没来得及娇柔地呼救几声,就见那一群男“淫”陆续倒在了地上。

“这算什么。”怨妇面对她的崇拜眼神,吹吹手:“我有个道友那才牛逼。有一回清晨我们经过个小巷子,只能通过两个人的那种,一露阴癖在那儿摆弄家伙。道友侧身时一把抓住问:‘要死要活?这么小还出来显摆!’那变态裤子都来不及提就落荒而逃。”

周漪咋舌:“真汉子也!”

“女的!”怨妇大笑,“只是我不仗义,以后再不拉她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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