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的意义(1)

建设创新社会,已经成为中国发展的重要目标。寻找中国的乔布斯,似乎也是普遍的社会呼唤。为什么经历了三十多年强劲的经济增长后,中国依旧创新乏力?

著有《在乐园中的布尔乔亚式波西米亚人》一书的戴维·布鲁克斯,最近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了一篇《浪漫的优势》,从美国反文化运动的角度提出了若干看法。他不懂中文,也不是中国专家,所谈当然是一面之词。但是,他对美国的反文化运动如何贡献于创新型经济的解读,还是相当有洞见的,影响也非常大,这也使他的一面之词多少具有些参考价值。

他首先引述最近的一项调查,称94%的美国人不能说出任何一个中国产品的牌子。你很难想象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名牌居然很少为外人所知。而美国在与中国的竞争中,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具有强大的品牌制造能力。

美国为什么会有这种优势?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文化上的反叛性。我们上文已经细述,战后美国对于年轻人反文化、反社会的行为和运动,从宽容到鼓励,渐渐建立了一套制度化的渠道加以引导、消化。成功的品牌,往往是文化反叛的结果。微软、苹果、Facebook等,都是反叛文化潮流中的一部分。没有这些,美国的经济肯定面目全非。佛罗里达大学的教授在进行创新社会研究中发现了另一个趣事:美国城市的创意排名,和同性恋占人口比例的排名几乎重合。即同性恋比例越高的地方,创意越强,经济越发达。他解释说,这并非因为同性恋本身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创意。同性恋在人口中的比例,只不过是一个城市容忍异端或接纳多元性的指数。要知道,同性恋权利的运动,也是六十年代反叛的一部分。一个城市对各种异端邪说越包容,同性恋的生存环境就越好,于是同性恋愿意到那里居住。而这种能包容的城市,如纽约、波士顿,也得益于丰富的思想与文化环境,变得特别有创造性。

渗透于中国社会和教育中的主流精神,则是对权威的服从、思想的统一,很难容忍激进式的反叛。这并不仅仅限于那些对计划经济时代充满了怀旧情绪的保守人士,在许多相当西化、主张学习美式市场经济的启蒙者中,这种心态也相当普遍。比如,在2011年的占领华尔街运动中,一位在美国一流大学任教的知名经济学家,就称这是“打土豪、分田地”。其实,占领华尔街运动比起六十年代嬉皮士的反叛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正如戴维·布鲁克斯令人信服地展示的那样,美国如果没有经历这种震荡,怕是难有当今的创新经济。

中国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许多市场经济的鼓吹者,把自己摆在了捍卫资本主义的位置上,把一切西方反资本主义的左翼运动,如工会运动、环保运动等,都视为违反市场规律的逆流。中国一些相当知名的市场派经济学家和企业家,在意识形态上几乎清一色地倾向共和党,其思想倾向之一致,可谓世界奇观。如此的思想统一,恐怕是在于受计划经济的一元化思维的桎梏,用几个“凡是”性的教条来解读一个自己并不是不理解的复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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