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旋”、“真如”、“茹”、“如旋”、“充相”……印象最深刻的是一篇《晓雾》,写的是一个女孩从江北回到江南家中过了一段时间,在回归的时候,母亲与她同乘黄包车赶往火车站,在晨间浓浓的雾色里,分明带着几许亲情离愁,母亲为她拭去额头发间的露水,也为自己拭去了泪水。车站在城北,正是苏州,张充和吃奶的时候就被养祖母从上海抱回合肥生活,间隔着回苏州家中小住,在张充和的内心里,母亲是一个纠结而复杂的称呼,她觉得很近,但分明很远。
当一篇署名为“真如”的《我们的庭院》摆在眼前时,我细读几遍,发现这正是常去“听课”的苏州九如巷张宅。
“从堂屋门前的阶台下是一条碎石子路,直通到大门前。我们嫌太简单,假使大门一开就可以看到中堂里面了,在长方院子的三分之二处,扎一道竹篱笆,篱内成正方形。篱外剩下一口井,四弟还预备在井的对面一块地上种一畦菜。
“姊姊是爱花草的,她栽两棵牡丹在阶台的两旁,她爱富丽,所以两边种牡丹,以壮观瞻。两旁开两个花畦,种各种花草。
“四弟只有十二岁,他已有志愿将来学农,读各种植物学同农科的书,他收集许多种子,这正是他实习的机会。……”
当我拿着这篇文章与周孝华奶奶在原址上察看地形时,周奶奶如数家珍地指出了具体方位,一口古井还在,周奶奶常用它烧水洗菜,张充和每次回国回家来都会亲手提上一桶水来。张充和有五个弟弟,四弟张宇和是一位农学家,曾任中科院江苏植物研究所研究员、中山植物园副主任,果树、花卉类著作颇丰,参与论证了众多景区的规划,成为一代名家。他所培育的香椿,曾被带到四姐充和美国家中种植,每年收获时,都会让四姐想起这位四弟,当然也会想起四弟年少时在九如巷院里为蔬菜和桃子、石榴除虫的场景。
人物可能会有巧合,但情节不会撒谎。周孝华奶奶看多了张充和的文章后,说四姐的文章一看就知道是她的,她说话的方式还是有些“乡音”的,合肥乡音,或者是“张氏乡音”。总之,在核对文章方面,我们“宁缺不错”,只要吃不准的,坚决撤下来,因此还是留下了一批美文,期待有机会再慢慢梳理、甄别。
对于张充和女史的书法和昆曲才情,因是外行,不敢妄谈。而她的文学方面,诗词的瑰丽、别致和意境也是不缺方家评论的。
木令耆(刘年玲)先生的文学造诣已不需赘述,先生多年致力整理海外华人作家文学,多有建树,她对张充和的文章有几句点评,颇具有总结意义,说其境遇为“险将遗落的珍珠”,将之与凌叔华齐比五四运动之后崛起的作家。“张充和在文字、语法上较近中国散文传统,可是她那出奇丰富的幻想形象,却是来自五四运动后的思想解放。”并说“张充和也是早期用白话文写作的散文小说家;她和(凌)叔华是当时中国现代文学的前卫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