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我的书的标准读者,我能提出的质疑是:一、如果其他人物名字的首字母不能将字母系列一直串到XYZ,那ABCD字母系列在文本上就毫无意义;二、贝尔勃也喝马提尼酒,况且,他的轻度酒瘾并不是他最重要的特征。
对比起来,当一位读者指出,我过去热爱、至今也非常热爱的作家切萨雷·帕韦塞 39出生的村庄叫桑托·斯蒂芬努·贝尔勃(Santo Stefano Belbo) ,而我小说里多愁善感的皮埃蒙特人贝尔勃是为了纪念帕韦塞,我无法和他争辩。事实上(虽然我的标准读者不该知道这一细节),我的童年是在贝尔勃河畔度过的,我把在那儿经历的一些磨难写进书里,加在了杰可波·贝尔勃身上。所有这些诚然都发生在我了解到切萨雷·帕韦塞之前很多年,也正因为此,我把最初给出的名字斯蒂芬努·贝尔勃改成杰可波·贝尔勃,就是不想让和帕韦塞的联系太直露。但只改一个名字并不够,读者在帕韦塞和杰可波·贝尔勃之间找到关联也是对的。也许不管我给贝尔勃换了成什么名字,读者都有理由找到他和帕韦塞的联系。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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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举出很多这样的例子,但我只挑出这几个比较浅显易懂的来讲。还有其他一些更复杂的例子我略去不提,因为要讲透那些,可能就必须更深入地探讨哲学和美学诠释方面的问题。我希望你们能同意,我之所以在这儿讨论经验作者,仅仅是想强调经验作者的无关紧要以及重申文本的权利。
然而,在我快要结束我的演讲时,我感到我对经验作者太过刻薄。至少在一种情况下,经验作者的说明可以发挥重要的作用—并不是去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文本,而是帮助他们去理解每一个创意过程的蜿蜒曲折、不可预测。理解创意过程也意味着理解某些文本方案是作者的意外发现,或是无意识心理机制的产物。如果说文本是摆在标准读者眼前的语言客体,可以让他们抛开经验作者的个人意图去独立地做出各种判断,那么理解创意过程会帮助我们理解某一文本的特定策略和那个文本不断演化的故事之间的区别。
我前面举的一些例子在这一方面也可以适用。现在让我再加上其他两个奇妙的例子。它们有同一个特征:它们都仅仅和我的私人生活有关,在文本中找不出任何对应。对于文本诠释来说它们毫无意义。这两个例子只是告诉我们,作为一种为引发诠释而生就的机制,文本的源头有时如暗涌的岩浆一般无形无状,与文学毫无关联—或暂时毫无关联。
先说第一个故事。在《傅科摆》中,年轻的卡素朋爱上了一位叫安帕罗(Amparo)的巴西女郎。焦苏埃·穆斯卡略带调侃地把她和研究电流之间磁力作用的物理学家安德烈-马里·安培41联系起来。真是聪明过度了!我不知道我当初为何挑了那个名字。我意识到那不是一个巴西人的常用名,所以(在第23章)我决定加上这么一句:“我从未完全弄明白,作为定居累西腓42、和印度人及苏丹黑人通婚的荷兰殖民者的后代,有着牙买加人的脸型及巴黎文化的安帕罗是如何落得了一个西班牙人的名字。”换句话说,我选择“安帕罗”这个名字,就好像它不是从我小说中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