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何谓正义?(2)

婚姻失败后,我又遇到了一个警察。他虽比不上我的第一个恋人,但也非常出色、非常特别,也是一个生气勃勃和可爱的人。他幽默,爱唠叨,凡事有板有眼。后来他说,他和我们的三个朋友得到提升。“我们要调到一个特殊部门。现在,我的宝贝,我们是真正的警察了!”我们欣喜若狂,甚至庆祝了一番。他和朋友常常来看我,有时甚至住上一段。但他们会突然变得焦躁不安,冷不丁地说一声那可怕的“出趟门”,便开车走了。我……这个爱他的人……只能在焦虑和失眠中度日,担心着他们的安全,揣测着他们的所在。我们只能安慰自己:“不知者心静。”我们这些亲人所了解的……只是我们能亲眼看到的。进入特别部队三年后,地狱般的生活终于降临到我们头上。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内向偏执,有时干脆用双手捂着脸抖个不停。我意识到他开始酗酒了。深夜,他不休息,却从这个窗户到那个窗户来回踱步。他想要掩饰无法遏制的内心恐惧,但我还是看出来了。一天凌晨两点到两点半之间,我被他急促的喘息声惊醒。他在床上滚着,脸色煞白。闷热的夜晚他却一身冷汗,浑身冰凉。他目光迷茫,又像死人一样呆滞。还有那不停的颤抖、可怕的呕吐和从他灵魂深处迸发出的恐惧和痛苦的尖叫,令人不寒而栗。有时,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发呆。我从未搞清楚、从来不知道这每次“出门”他都强咽下了什么。我就像生活在地狱中。祈祷吧,祈求吧:“上帝啊!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到底怎么了?他怎么能变得这么厉害?他是不是疯了?我再也受不了他了,可是我又无法脱身。如果我离开他,他会像鬼魂一样缠我一辈子。为什么呀,上帝?”

今天我找到了所有问题令我心痛的答案。我知道了一切的开端和背景,知道了那些“在上边的人”的作用,那些“小集团”和“我们的人”不过是执行他们命令的“秃鹫”。而今他们却都掸掸手好像无辜者,抗拒着真相委员会的现实。是的,我和我的杀人犯站在了一起,他让我和白人的老南非安然入睡,而那些“上边的人”又在为秃鹫寻找下一个需要“永远从社会上根除掉”的目标了。

我终于搞清了这场斗争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我被剥夺了一切,如果我的生活、我孩子和父母的生活被法律窒息,如果我只能看着白人尽管已得到最好的,但还要更好的而且得到了,我也会斗争的。我羡慕并尊敬斗争的人们—至少他们的领袖有勇气站在他们的秃鹫一边,承认他们的牺牲。可我们靠谁呢?我们的领袖都过于神圣和清白。没有心肝。德克勒克先生说他不知道,我可以理解,可是该死的一定有一个小集团、一个还活着的人是这一切行动、一切“上边的命令”的元凶。该死!这种不正常的生活,不是违反人权又是什么?精神杀害比血肉模糊的肉体杀害更没有人道。我希望我能把旧南非从每个人的过去抹掉。我要用我那被毁了的秃鹫的话结束我的故事。一天夜里,他对我说:“他们可以一千次地赦免我。即使上帝和所有的人都一千次地赦免了我,我也得生活在这个地狱中。问题出在我的脑子里,我的良心里。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解脱,崩了我自己的脑袋,因为那儿有我的地狱。”

海伦娜

此外,不应认为给予大赦是鼓励有罪不罚,让罪犯完全逃脱其行为后果,因为大赦只给那些承认有罪并为其行为承担责任的人。大赦涉及的不是无辜的人,也不是自称无辜的人。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参与杀害史蒂夫·比科的警察尽管申请大赦,但被驳回。他们否认自己犯了罪,声称毒打他是为了反击他无缘无故发起的攻击。

因此,整个进程鼓励的是承担责任,而非相反。它支持的是尊重人权的新文化和承认责任、承担责任,新民主制度希望以此为其特点。还应注意到,大赦条款是为特定目的进行的临时性安排。南非的司法不会永远照此办理。它只适用于有限时期的特定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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