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7)

“他不愿和我们一起来,” 克莱因佐格神父答道,“他又跑回去了。”

佐佐木小姐听到和她一起被压在罐头厂废墟下的人的声音,就开始和他们讲话。她发现离她最近的是一个被征召到工厂工作的高中女生,女孩说她的背被砸断了。佐佐木小姐回答道:“我躺在这里动不了。我的左腿被砸掉了。”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听到有人从废墟上面走过的声音,那个人走到一头,开始挖掘。挖掘者救出几个人,当他挖开高中女孩上面的瓦砾时,女孩发现自己的背竟然没有断,她爬了出去。佐佐木小姐向救援者求救,于是他朝她挖掘。他搬掉一大堆书本,打通了一条通向她的通道。她看到他满头大汗地说道:“爬出来,小姐。”她尝试了一下。“我动不了。”她说道。这个人又搬掉了一些书,叫她用尽全力爬出来。但是那些压在她臀部的书本太重了,这个男人最终看到一个沉重的横梁把书架压在下面。

“等一下,”他说道,“我去拿一个撬棍。”

这个男人去了很久,当他回来的时候,脾气很不好,就好像她的困境是自找的一样。“我们没有多余的人可以帮你,”他在通道那头喊道,“你必须自己爬出来。”

“这不可能。”她说道,“我的腿……”那个人离开了。

许久之后,几个男人过来把佐佐木小姐挖了出去。她的左腿没有被砸掉,但完全被压断了,而且有严重割伤,歪歪扭扭地挂在膝盖骨下面。他们把她抬到一个院子里。外面在下雨,她淋着雨坐在地上。雨越下越大,一些人开始指挥伤者去工厂的防空洞躲雨。“快跟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对她说道,“你可以跳过去。”但佐佐木小姐动不了,她就坐在雨中等着。一个男人拿来一块巨大的波状钢板支起一个简易棚,把她抱进了里面。她对他满是感激之情,如果不是他后来又带来两个恐怖的重伤者—一个整个乳房都被烧掉的女人和一个整张脸被烧得血肉模糊的男人—与她一起在这个简易棚里躲雨。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过。雨停后,阴暗的午后气温很高。夜幕降临前,铁板简易棚里这三个惨不忍睹的伤员开始发出臭味。

天主教神父们所属的登町邻组的前负责人是一个叫吉田的男人,精力充沛。他负责该区防空事务的时候吹嘘说,即便大火吞噬整个广岛,也绝不可能靠近登町。原子弹的冲击波掀翻了他的房子,一个托梁压住了他的双腿。他能清楚地看到街对面耶稣会的宿舍楼,以及匆匆经过的行人。中村太太带着她的孩子,克莱因佐格神父背着深井先生。他们茫然地疾走而过,并没有看到他。他只是他们仓皇逃离路上模糊视线中满目疮痍的一部分,没人回应他的呼救声。那么多人在呼救,他们分辨不出他的声音,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都走掉了。登町已经被完全遗弃,大火开始吞噬这片地区。吉田先生看到木结构的教区宿舍楼—这个区域唯一还屹立的建筑物—冒出一簇火苗,他的脸被热浪灼得难受。火苗不一会儿就沿着街道蔓延到了他的房子。恐惧让他自己从托梁下挣脱了出来。他在熊熊大火中跑过登町的小巷。片刻之间,他的举止行为就变成了一个老人,两个月后他的头发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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