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那倒未必是高级的,就是不做具象化的描写,我作为小说作者,给读者留下一个想象的空间。让读者去想象他心中那个田小娥,可能十个读者就有十个田小娥。
王全安曾说,能把电影《白鹿原》拍好的,大概只有陕西籍的导演。为了在电影中呈现原汁原味的陕西味道,他不仅找来老乡霍震霆做自己的美术指导,甚至为了一片麦田,带领全剧组,远赴千里之外的海拉尔。王全安:麦子对关中来说是很重要的,为什么古代都一直选这个地方,可能跟那个也有关联。八百里秦川以内的这个地气是很好的,所以麦子对白鹿原很重要。但是当我们打算拍的时候,已经到了四五月份了,等要拍就到十月份了。没有麦子不行,后来就说咱们买上300亩麦子种上,但是咱这边的农民就没有种过这个阿尔金麦,他也不知道这个麦子种下去到了年底,它到底能不能长起来,长多高,就没办法。我就找那个美术,我说麦子一定要解决的,我们就顺着陕西,一直往更冷的地方找,到青海这么一路过去,一直到海拉尔,就是最冷的地方了。一到那儿,我一下就踏实了,因为那是几千亩麦子,那种连起来的。而且它那个很空际很远,我感觉它很像过去陕西老照片的样子。
杨澜:还没有被那么多现代建筑分隔开来?
王全安:对对。然后那天早上我就去,第一天早上就看那个光线,那种变化在地里面,走到那个麦子中间我一回头,就有一只鹿在远处那个麦地里。真的是一只鹿,而且那个光线,那个水汽的感觉,当时我都有点傻了。我为了追着拍那只鹿,我脚就崴了,整个拍电影的过程中,一直都没有好。我到那儿都吃不下饭,我寻思要不要把所有的外景都尽可能的放到海拉尔。我就觉得当年陕西,就是《白鹿原》整个描述的背景其实它不是个贫瘠的背景,它是个曾经很辉煌的背景。后来我就跟这个制片说,不用回北京了,你们就死磕了,必须拿下,就等着我们拍摄过来吧。结果等我们两三个月以后到剧组里,再看那几个制片,就完全是本地人了。他就在那边死磕,把那些麦子就给留住了。那片麦子就一直坚持到了风雪,最后到下大雪盖着,打掉还接着拍,最后还是说一把大火还得把它烧掉。真是觉得这个麦子才是这个戏里最鞠躬尽瘁的演员。
杨澜:要说起这个麦子的事儿,当然是陈老师最有发言权了。您从小生长在农村,然后您自己还去种过麦子,收成还不错吧?
陈忠实:种麦子最讲究的犁地。农民都会犁地,但是撒种,一个村子里头能把种子撒匀的没有几个人。
杨澜:真的啊?
陈忠实:那个很难,那纯粹是手上的一种感觉。撒种的人很自由,跟舞蹈动作差不多,这样非常优美。我小时候常常在地头,看着那些撒种人,他们自如地撒过去撒过来,那一把一把的黄色的麦子,撒到空中,落到地下。当这个麦苗出来的时候,你再看它,就非常均匀。所以一般农民种麦子的时候,都请那几个撒种把式。这几个人是最红火的,在村子里头,给一家撒了,给另一家撒,他们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