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五十年代的最初几年。在罗马,意大利电影业的繁荣时期正蓄势待发。奥莉娅娜正为《欧洲人》撰写关于演出和上流社会的报道。事实上,她对这两个方面的事情根本就毫不关心。她那与生俱来的严谨和游击队的经历与罗马这个城市格格不入,因为罗马给人的感觉总是轻佻浮华的。她依旧梦想着能够写政治报道——这也是她唯一真正感兴趣的话题——但是在那个时代,人们都不能大声谈论自己的政治思想。她很年轻,也善于同人合作。她又是一位女性,因此别人让她去哪里,她就会跑向哪里。在《欧洲人》,只有一个人保护她——罗马办事处负责人——伦佐·特利昂菲拉。“他是一个令人愉悦的、慷慨的男人。他经常让我感到恐惧,但与此同时,他又鼓舞着我前行。他说‘啊,奥莉娅娜的那支笔杆’或者是‘用奥莉娅娜的笔杆写出来的’,在他眼中,我的笔仿佛就是马塞尔·普鲁斯特手下的那支。为了让报社能够长期雇用我,他四处奔波,但事实证明,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
在意大利,从事记者工作的女性少之又少。“我感觉自己很孤单,就像是一条杂种狗一样。但就是如此,我也像一条杂种狗一样去保护自己,去进攻,最终变成了那个被白宫接见的黑人。我也在意大利引领了女性从事记者职业的潮流。”事实上,她梦想成为一名作家,但是在成为作家之前的等待时期,她需要让别人记住自己的名字,同时积累大量经验。她也明白,记者这份工作可以在这些方面帮助到她。
“对于记者这份工作,我倾尽所有。”多年之后,她这样说道,“那时候的我是一个贫穷的小女孩。在记者行业,我要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贫穷的女人。我充满好奇心,渴望能够见识到整个世界,感谢记者这份工作,让我能够完成这个愿望。我在一个妇女受到压迫和被不公正对待的年代中长大,通过记者这个行业,我证明了自己能够像男人那样去生活。”
她懂得如何举止优雅,落落大方,也明白很多时候,这样可以为自己带来更多的机遇。有些时候,为了避免危险,她又需要隐藏自己的智慧,推动着对话者毫无意识地卸下自己的防备。她无所畏惧,并且经常向众人展示自己的这种无畏。她和年长的同事大卫·拉约洛之间的交锋,很快就成为一段传奇。奥莉娅娜拿着一份报纸,找到拉约洛,问他为什么在报纸上批评她。拉约洛也参加过抵抗运动,并在尤利西斯战役中声名鹊起,他开着玩笑,将自己的手枪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奥莉娅娜没有慌张,她镇定自若地将自己的口红也放在了桌子上。很自然地,他们两人成了朋友。之后,拉约洛曾这样谈起她:“我和奥莉娅娜·法拉奇共进过晚餐。她个性十足,很有活力,有着与众不同的智慧,她的工作能力可以击败不少的男人。奥莉娅娜是一名记者,也是一名专栏作家,她不会放过任何细节,也确信自己能够以全面的视角去看待所有的事情。她带着自己那脆弱的面庞周游了全世界。如果你能停下来一会儿,看一下她的瞳孔,你会明白面前的这个人能够释放多么巨大的能量。和她之间的交流不能用‘说话’来形容,和她一块儿,需要的是讨论和争论。当你告诉她一件事,她总是会不断且不合理地向你证明这是她早已知道的事情,她想知道那些没人知晓的事情。她想知道的是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秘密,是那些并没有被讲清楚的事情,还有能够揭露事实的证据,而不仅仅是那些早已为人所知的细枝末节。当她的问题引起你的反感时,她会对你微笑,重新获得你的信任,然后再次开始试探你,让你说出那些本来已经决定闭口不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