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突然转过身,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大声喊道:‘医学?你想学医学?!’‘是的。’我回答道。‘我还以为你希望像杰克·伦敦那样去写作和旅行。杰克·伦敦跟医学有什么关系?’‘没有,但克朗宁倒是和医学有关系,他是一名医生。’我回答道。”在高中毕业之后,奥莉娅娜决定进大学继续深造。对于她来说,这就像是对母亲应尽的道德上的义务。在家中,大家进行了漫长的讨论研究——关于她应该选择哪个学科。奥莉娅娜很明确自己想要写作,但是大伯布鲁诺却坚持,想成为作家,不需要专门去念文学。“医学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他说道,“因为医学将帮助你更好地认识人类。”
奥莉娅娜开始进修大一的课程——物理、化学、生物、组织学、解剖学——她与班上其他同学都没有什么联系,是仅有的几个女生中的一个,年龄也比其他人小一岁。她长得很瘦小,穿着母亲给她缝的连衣裙和棉质鞋子,就像一个小妹妹穿插在大人之中。她讨厌被愚弄,也无法忍受高年级学生用自负的眼神去看她。如果他们对她开的玩笑确实过重,她就会气呼呼地回到家,这时候家里就要有人来帮她平静下来。“在一次解剖课上,那些讨厌鬼在我的包里放了一片脑组织。不久之后,当我在包中翻找香烟的时候,我发现了它。我十分愤怒,但是爸爸笑了。‘这只是一个玩笑,’他告诉我说,‘你拿着它,就当是被开了一个玩笑。把它拿回教室,对大家说,可能是谁的脑子没用了,忘在了你的包中。’”她从高中时代起就开始抽烟,用父亲抽过的烟头重新制作自己的香烟。
“能够成为一名医科生,我当时是多么的自豪啊!我十分喜欢生物学、哲学和病理学,这些学科为我打开了无尽的世界,以至于我强迫自己去做这件令人厌烦的事情——记住无数骨头的名称(其中有一个名称是我特别讨厌的:蝶骨),我需要完成解剖学的繁重课程,还要解剖尸体,真是令人痛苦。噢!那些肉片是多么的恐怖!那种气味是多么的恶心!还有那鲜血横流的场面!我实在难以忍受。但是当我想到,如果我成了战地记者,我要见到并忍受多少鲜血、多少恐怖的场面、多少尸体和尸体碎片??我还是笑了。”当教授们在解剖的时候,她却在想其他的事情。她利用她的想象力,试图参透人类灵魂最深处的奥秘。在大学使用过的笔记本的边角上,她用铅笔写道:“前天,在尸检大厅,一名医生解剖了一个大脑,这个大脑的主人应该是男人。他也有过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们。或许,他曾胸怀壮志,喜欢身着绸缎,衣饰华丽。”几乎在所有的时间里,她都在和医生们争吵,反驳他们的诊断,但是她也毫不隐藏自己对他们的敬重。在她看来,医生是科学家中最具人道主义精神的群体,他们始终都在同死亡做抗争。“我一直认为,和其他人相比,医生还有孕妇最应该投身于政治活动中。”
她的父母没有足够的钱来负担她的学业。从一开始,她就明白自己需要找到一份工作,对于她来说,工作就意味着去做一名记者。这是她人生中最早的导师之一,也就是她的大伯布鲁诺所从事的职业,这份职业象征着自由和话语权,而这两者正是她的家人在法西斯统治时期为之奋斗的理想。“有一天,我找到一份报纸,报纸上写的和我在学校里听到的有所不同。报纸上说,希特勒和墨索里尼是两个杀手。我拿着报纸找到爸爸,问道:‘这是什么?’他回答道:‘这是一份说真话的报纸。’然后我问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禁止在报刊亭售卖吗?’爸爸回道:‘是的,就是这个原因。’我当时是如此震惊,如此愤慨,我大吼(后来他们告诉我):‘总有一天,我也要写讲真话的报道,并且还要让它们能够在报亭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