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云门四十周年纪念的那一年,林怀民选择了《九歌》作巡演。《九歌》上海开演前,他在公馆外宽大的露台抽烟,巨大的感怀再次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我写小说的时候,是一个惨烈文青,那时就觉得 25岁一定要死,那才完美。 ”
如今的他回首,笑看 29岁的徒弟完美下腰,横倚在栏杆之上留影,喧嚣而又寂静,身下,整条黄浦江奔涌向前。
这一年,云门四十年。
一代又一代舞者,昔日的玛莎·葛兰姆之于林怀民,正如今日的林怀民之于福岛。“去年 6月我刚到台湾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你必须要坚强— — 艺术家的生活总是大起大落。”福岛说,“他给我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远足:从花莲徒步走到太鲁阁公园,然后再登上一座山的顶峰。我顶着酷暑走了八个小时。”
“他那条路我走过的,我走了一个礼拜,比他走得更远。 ”林怀民说,“从台东到花莲,横贯台湾,我 15岁时就走过。”
“其实我常常怀疑,写作和舞蹈之类的事情……是可以传承的吗?”我问。
“和他在一起,提醒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关于年轻的倔强,关于年轻的不怕死,关于年轻的容易受伤……”林怀民没有正面回答我,“这些对我来讲都已经非常遥远。”
“任何一个年轻人都可以做到‘提醒您’这一点。”我提醒他。
“但是倔强,一定要倔强。”林怀民说,“这才是我选人的要求。”
最后在我脑海中掠过的,是他自传里名为《执迷与启蒙》的结语:“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触动了某个容易执迷的年轻人,引发他异想天开的憧憬,像邓肯、葛兰姆……那样震动我的灵魂,像俞大纲老师那样把着我的手,给我重大的启蒙。”
从不懂舞蹈,到创立华人文化界最负盛名的舞团,林怀民用了整整四十年。四十年,已是人生过半,只是,这样的执着,甚至执迷,又有几人能始终做到?
原文刊于 2013年《ElleMEN睿士》4月刊“大访谈”,本文有删节改动
[林怀民的倔强语录]
“我们都倔强地相信:年轻人是可以‘变天’的。”
“我用了 20年的时间把我脑海中的文字洗掉。从《九歌》开始,我走出了文字的束缚,开始真正为舞而舞。”
“作为艺术家的我之所以还活下来,因为我总在争取保护那个很孤独的自我。一个艺术家最害怕的就是热闹,你一定要有孤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