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令[九死一生后,我选择宽恕](6)

陈文令未能为父亲送终,恰如父亲当年也没能够看着儿子陈文令出生。因为修铁路买炸药,这个地主破落户的后代被当作反动分子关了四个多月,回来一看到陈文令就泪流满面,觉得亏欠。他给儿子定下的人生道路是:靠技能吃饭。“我爸老和我说,你要画遗像,画门神,画佛像。家有良田万顷又如何,我们家祖辈最有教训,一夜之间一贫如洗。”陈文令回忆说,“我到现在还能闭着眼睛,在冥床里面画牡丹花。”

陈文令去中央美院的前夜,父亲破天荒地去买了一个裹着圆筒的大烟花来放。“他叫我不要担心家里面的事。”

绘画给了陈文令人生最初的尊严和荣誉感。至今在家乡村庄的墙上,还能看到“令师傅”画的长寿鹿鹤等民间吉祥图案。“这种荣誉真的是一缕阳光,很多很多温暖的阳光照耀到你的心底,就让你能够去面对所有的苦难,所有的歧视,让你的心可以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在陈文令之后的人生漫途中,有过许多缕穿透阴霾的阳光:收他为徒的县城老师,启发他从木雕开始转行雕塑的老乡,1993年的上海罗丹雕塑展,鼓浪屿大树下给他的“红色记忆”当模特的活蹦乱跳的孩子们……

当然,还有爱情。他 14岁的时候认识的她,他们差四岁,一起读美术班,大年夜他还在勤奋苦读、练画,她给他送加餐,用大杯子装着面条。他先考上厦门工艺美院,她后考上,她父亲便托他照顾她。后来陈文令常开玩笑说“黄珊丽是她父亲送给我的”。

但因为门第,她的父母一直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直到谈分手那天发生的血案。

被抢后,她每晚下班上下斜坡时都会害怕,总是抑制不住地回头看,害怕有人背后突然袭击,像以前那样被卡住脖子。陈文令就每天在码头接她回家,直到他们结婚,有了共同的家。

也不是没有吵过架。最厉害的一次,她误解他外面有人,他辩驳无力气极之下对着电视屏幕砸了一只烟灰缸,飞溅的玻璃伤了手。田田至今清晰地记得早上起来看到他鲜血淋漓的伤手时那种惊慌的感觉,但她记得更多的还是“妈妈告诉我,小时候爸爸老偷看她跳橡皮筋”。

“心中有爱,就还好办。爱情是最实际的东西,生命也是。它们都是马拉松,最难的是不断有爱的心。 ”陈文令总是这样说,“知道悲剧是什么的人,才懂得真正的乐观。”

原文刊于 2011年《芭莎艺术》9月刊“独家特稿”和 2013年《ElleMEN睿士》6月刊“大访谈”,本文有删节改动

[陈文令的倔强语录]

“我觉得‘勇气’是作为一个艺术家最基本的素质和条件。 ”

“艺术不是玩物,而是人寻求解放的出口。”

“心中有爱,就还好办。爱情是最实际的东西,生命也是。它们都是马拉松,最难的是不断有爱的心。知道悲剧是什么的人,才懂得真正的乐观。”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