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令[九死一生后,我选择宽恕](4)

“所以因为他们的贫穷,你的宽恕变得轻易了?”

“不,一点也不,因为原谅他也是拯救我自己。如果我一直仇恨他,我自己逃脱不了,这也是一种苦难。这些年,我一直觉得我救赎不了自己的灵魂,我觉得我的灵魂永远跟苦难缠在一起,永远纠结不清。这样的我不幸福,像身处一个黑窟窿里。直到我自己决定进行宽恕,更难得我今天能够面对他,我感觉我的精神像洗过了一遍一样。”

“可是如果你不是身处今天这样的地位,拥有足够的财富的话,你能够做到这一点吗?”

“也许不行吧。但是我觉得有时候比起财富,苦难是一个对男人最好的学校,当然我不能说感谢这种经历,但这种经历可能也是提升我生命价值和纬度的一个客观条件。”

“无论如何,做这样一件事情需要很大的勇气。”

“我觉得‘勇气’是作为一个艺术家最基本的素质和条件。”

虽然“杀人偿命”这项古老准则在中国法律的庇护下得以实施,让越过底线的人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但法律真正惩罚的是一个人做过的事,而不是他这个人,更不应该是他周遭的人和他之后的人生。

谁都可以埋葬过去,重新开始。怀抱信仰,怀抱曾经相信的自己,怀抱曾经怀抱的希望,这是人的特权,也正是宽恕的真正意义。

得出这样的结果,也意味着这场救赎之旅到此终结,但令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经过一夜修整的陈文令,在第二天早上再次独自去往那个山村的贫穷家庭,再次挑战宽恕与人性的底线。

陈文令最终对肖和铭坦承自己就是当年的受害者,肖和铭愣了许久,讷讷地说了一句“重新做人”,而他年老的父母在旁边羞愧地背过脸去。直到最后所有人离去,只有肖和铭年迈的父亲伫立在门口,盯住镜头,久久未曾挪移——那是一种像火又像灰的目光,满是贫穷却保留着未被粉碎干净的尊严。

让我们重新开始

刚在宽恕行为中得到自我解救后不久,2012年 3月,在西澳雕塑展上,陈文令一件参展名为“童年——早晨”的雕塑品在珀斯海滩被盗,价值 6.5万美元。就是在这个异国的海滩展览上,一个千里迢迢从北京工作室漂洋过海来到此地的“红色男孩”被生生分成了两部分,折断的足部残留原地,上半部分被全数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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