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填湖建寺的传说一脉相承的,要数供奉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的大殿侧边一个状似石磨的石孔。向导说,这是填湖时留下来的无底洞,据说下面接连着湖泊,还与湖水相通,如若凑近耳朵仔细听,也许会听见野鸭拍翅膀的声音和湖水涌动的潮声。
游客们出于好奇,一个个排队把耳朵贴在石孔上,左耳没听见,继续贴右耳,有些人嫌太吵听不见,索性用一只手捂住朝上的耳朵。我也顺着队伍走过去,侧耳贴在凉凉的石孔上听了一会儿,里面除了石孔里空空回荡的风拂过耳郭,什么都没有。我不甘心,再贴上另一只耳朵,闭上眼,依然只有石孔硌住了皮肤,底下一片死寂。一位女士很激动地问我们:你们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大家皆笑而不语,向导解围说:这是要有相当慧根的人才能听到的。
大昭寺除了供奉释迦牟尼等身像,还供奉了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大师及八弟子、千眼千手观音、强巴佛等佛像。等我们从楼顶平台下到主殿时,旅行团拉萨一日游的行程也从大昭寺开始了。整个佛殿人群熙攘,香火兴旺,连院子里石砖的冷清气也被嘈杂的脚步挤得无影无踪。旅行团走马观花的游人混杂在朝拜者里,几拨向导参差错落地介绍大昭寺的看点。朝拜者目不斜视地转经,僧侣们诵经、点灯,游客毫不避讳地交流和评头论足,让整个大殿充满了沸腾的烟火气。我在人群的推搡中走出了大殿,不知这里的佛陀是否已看惯了人们的喧闹,他们终日闭目,或许从石孔里听见千百年的湖水叮咚,野鸭戏水,或许是白山羊走来饮水,投下犄角的影子……
二楼的平台安静了许多,禅房外花朵开得繁茂,映黑窗白墙,还有画着八宝花的黄色墙壁,颜色鲜亮浓郁,显出藏式寺院的别致。偶尔有僧侣推门而出,几只慵懒的猫咪在屋檐下晒太阳,人走过去它们也只是轻轻地拢拢身体,皮毛微微抖动,眼睛都不抬。连小动物们都习惯了寺院里络绎不绝的人群。我不禁想象着松赞干布时代的大昭寺该是什么样子。那时候人们从远处赶来朝拜,他们甚至不敢抬头望一望金顶,也不敢仔细看看释迦牟尼像的脸庞,他们顺时针绕着大昭寺虔诚地叩首,白色的香炉中烟雾袅袅,干燥的藏香味聚拢又消散在寺院的上空。
这些,从来没有改变过。跟随人潮走出大昭寺大门时,这样的场景像是从几百年前穿越而来,信徒们还在重复着那虔诚的姿势。有的人衣衫褴褛;有的人手背皲裂;有的还是孩子,一脸懵懂和清澈;他们的脸被埋在深深的长头里,仿佛经过了几百年没有改变,唯有高处的神明可以辨认。
这是大昭寺最初的容颜,几百年后的今天络绎不绝、一身浮尘的人群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带着远方的口音说着不同的方言,只是相遇在这里,带着各种各样的私心和祈愿,度过了他们前世浅白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