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势的儒学与信仰(4)

形式即是媒介,由它通向某种精神和文化,媒介手段和方式同样也是文化。以电影为例,好莱坞大片是文化产业的产品,而好莱坞电影的制作方式更有拷贝的意义,大资金的运作、大片的生产模式、动漫的运用、市场营销手段的成功等等均可以进入课堂的教案,成为文化产业类课程的内容。或许为了某种理由,我们可以抵制好莱坞大片,但是不妨碍以好莱坞的运营模式或制作方式来生产大片。以章子怡为例,她是现代影视制作体制的产物,她的成功只是证明中国电影和演员进入世界市场的成功。输出章子怡没有独特的文化意义,只是应了一句全球通的广告词“我能”。就如中国足球2002年忽然踢进世界杯,表明游戏规则对参与者的认可。好莱坞梦工厂和电视屏幕能生产许多大同小异的章子怡,却无法再造当代孔子,因为孔子是与一个古老的传统结合在一起的。中国的传统丰富深厚博大,孔子作为传统的象征有其偶然性,尽管我们现在可以分析出一百条必然性来,但是历史的机遇巧合永远是神秘的,高于人的理性。历史还把孔子和儒学锻造成特定的精神形态,成为中华文化的发动机和生产机器,源源不断地生产出各个时段,各种样本的传统文化来。

以“媒介即讯息”的逻辑推断,媒介方式的变化,新兴媒体的崛起,极大地改变了当代文化的面貌,与此同时,传统文化因其传播手段落后,将被渐渐淘汰,或被挤到一块狭小的空间里,自生自灭。然而历史的轨迹与逻辑的推断往往成悖反之势,新媒体的出现不仅没有遗弃传统文化,反而增加了其产能,书店里有关国学或传统文化的著作铺天盖地,甚至还有电子版和网络版等系列产品,在以往时代,哪见过这阵势?不过,当代传媒相中传统文化这一块,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出于弘扬的意愿,站在文化产业的立场上看,孔孟老庄、三坟五典这些都是资源,都潜藏着巨大的市场和无限的商机,都是可以反复加工、重新包装的对象,而传统文化典籍经此一加工包装,也往往变得面目俱非,不忍卒读。

新兴媒体和现代影视工业相结合,生产出大大小小的章子怡,其产品的功用和效益比较明显,张颐武教授赞许章子怡就是看上其当下的功用。而孔子的功用和效益,在今天来讲则比较模糊,毕竟考大学不比科举,论语背得不熟,丢不了什么分。另外,儒学也没有了以往思想控制和意识形态方面的利用价值,时过境迁,儒学已明显被去功能化。

去功能化的儒学为什么也能那么火?那是经过上千年的冶炼,滤去功利的杂质,慢慢演变为某种信仰的缘故。

就没有实用价值一点而言,“孔学名高实秕糠”可谓一语中的。其实当年孔子就“干七十余君,莫能用”。后来孟子也如此,齐威王、梁宣王等向他讨教具体的治国和对付邻国的方略时,孟子那一番有关仁义的高谈阔论就不解决实际问题,起码是远水不解近渴。按照《史记》的说法,“(孟子)游事齐宣王,宣王不能用。适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远而阔于事情。当是之时,秦用商鞅,楚、魏用吴起,齐用孙子、田忌。天下方务于合从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合则留,不合则去。也许正是脱离了实用价值,反而容易使其升华,成为一种精神信仰。孟子之所以为孟子,就是他的迂阔,坚守自己的信仰,不苟同于流俗,结果只能回老家与他的徒弟们著书立说去了。至于后学们虚构出的“内圣外王”一套说法,一心想着两头通吃,不仅无可操作性,还有很大的欺骗性。在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年代,倒是先王后圣更便于付诸实施,是皇帝总会有新衣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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