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与弗洛伊德隔着时空进行的一次对话,隐约浮现在《心经》的父女畸恋里。爱情像一个魔爪,欲抓住人的每一根神经,令毛发都竖起来,这是亲情与伦理的一次争夺战。女儿和父亲用不伦之恋,一寸一寸杀死了母亲的幸福。
然而母亲始终是克制和清醒的,她愿意并且会给予女儿真正的理解和依托,可是女儿与她之间的距离却始终疏远,仿佛挨着她的皮肤都会令其感到不适。
母亲非但没有怪罪女儿,且用极平和的语调为丈夫辩解:他已不爱我,又不能爱你,你让他的爱放在哪里好呢?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光景,过去了,也就没有了。他爱谁就让他爱去吧。
母亲对父亲的谅解和纵容,已经不像个妻子,倒像丈夫的慈母一般。其实,她一半为了丈夫,更多的也是为了刚刚绽放出青春花蕾的女儿。
母亲阻止她的过激行为,不让她伤害自己,伤害爸爸,甚至伤害那个第三者——女儿的同学。进而,母亲许诺,虽然将你送走,到亲戚家暂住,但我会让你放心,因为你回来的时候,我保证自己会在这里好好地等你。
那个被女儿许小寒盲目地热恋着的父亲,终究还是暴露出了男性的自私。虽然在女儿眼中,他高大、潇洒、风度翩翩,有着令人艳羡的财富和地位,究竟他还是不可能为单纯的精神恋爱所满足,最终倒向了追逐肉体欢愉的婚外恋情之中。男人的形象,在张爱玲笔下,终究是现实的产物和追求享乐的生命体。
男性逃避的本能,被诡谲地贴上神话宿命的标签。那是精神恋爱的产物,痴缠得如隔着一层肉粉色的玻璃,迷离而令人难以自拔。
张爱玲显然与母亲有着难以改变的距离感。咫尺天涯的结局,不仅在幼年时母亲离别的岁月里沉溺,而且即使母亲归来,带回对她满心的呵护和照料,幸福的瞬间毕竟还是短暂,难以构成永恒的依托,而之后去投奔母亲,只能增加黄素琼在经济上的负担。因为彼时她已有男友,最终又在新加坡因参与战事而牺牲。母亲从此旅居欧洲,再也没有回到几次阔别的故土。
可以说,母亲仿佛是永远抓不到的一棵救命稻草。真正与黄素琼朝夕相处的日子,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和美安详。同在一个屋檐下,一切真相便暴露无遗。母亲终究不只是为她一人而活着的。
张爱玲在23岁的韶华,文学生命的巅峰时期,写下的这篇《心经》,刻画了一个完美的、伟大的母亲形象,忍受着丈夫和女儿对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的嘲讽、忽视,却仍然包容一切,温暖而和善,冷静地化解着一切悲剧和仇怨。
而丈夫,许小寒热恋的对象,自己的亲生父亲许峰仪,原本也是一个完美到极致,以至于被自己的女儿所爱恋,为他深情陶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