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之后,玛格丽特·米德返回祖国并写下一部著作。在这部著作中,她极其动人地描绘了所发生的事情,并配发了许多照片。照片上的许多人过去一直或曾经属于这个民族,但他们这时已完全发生了改变。
一种文明和多种文明之间又一次发生了这样的对话,这种对话我们可以在这部著作中多处听到。文化影响总能以这种非常迅即的传播速度改变在世界历史上曾经是如此固定的文明的边界吗?对它们即将发生的改变,许多人感到担心——也有一些人感到高兴。然而,尽管许多文明急切地渴望获得“现代”生活的装饰物,但它们仍然不准备对一切事物不加选择地予以接受。我们将会看到,它们甚至还会顽固地拒斥某些外来影响。这就是为什么今天和过去一样,所有一切都声言要消灭的那些特征,在它们那里却依然能得到维护。
作为社会的文明
离开社会的支持,离开社会带来的张力和进步,文明便不能存在。
因此,我们第一个必须要回答的问题便是:倘若“文明”一词仍旧不过是“社会”的同义词的话,是否还有必要创造这个词,并在学术上推广这个词的使用?阿诺德·汤因比不是持续不断地使用“社会”这个词以此取代“文明”吗?马塞尔·莫斯也相信,“文明这个概念肯定不如社会的概念含义清楚,前者以后者为前提”。
·社会与文明永远是不可分离的(而且反之亦然):两个概念指的是同样的一个现实。
或者像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所指出的那样:“它们所表述的并非是迥然不同的对象,而是对单一对象的两种相辅相成的看法,这个对象可以根据人们的不同视角选用其中任何一个术语完善地加以表述。”
“社会”这一概念蕴含着丰富的内容。就此而论,它与文明的概念极为相似,而且二者之间还常常彼此关联。例如,我们生活于其中的西方文明依赖于“工业社会”,后者是前者的驱动力。通过描述社会及其组成部分、社会张力、社会的道德价值和知识价值、社会理想、社会习俗、社会趣味等等——换言之,通过描绘作为社会的体现者和传承者的人民,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简要勾画出西方文明的特征。
如果社会发生动荡和变革,建立在社会之上的文明也会发生动荡和变革。这个观点是在吕西安·戈尔德曼(Lucien Goldmann)的一部优秀著作《隐蔽的上帝》(Le Dieu caché,1955 年)中提出的,这部书论述的是路易十四时代的法国。戈尔德曼阐述说,每一种文明都从它所采纳的“世界观”中得出其基本见解,而且在任何情况下,这种世界观即使不为社会张力所决定,也因之而丰富多彩。文明简直像一面镜子一样折射出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