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自然地,地理学家和历史学家仿效人类学家的做法,也开始讨论起文化带来——这时,他们所关注的是复杂的先进文化。他们所确定的地区反过来又可以划分为一系列区域。我们将会看到,这种再划分基本上适用于那些大型文明:它们通常可以分成几个较小的单位。
所谓“西方”文明,指的既是美国的“美利坚文明”,又是拉美、俄罗斯等的文明,当然也包括欧洲文明。欧洲本身又包括若干个文明——波兰、德国、意大利、英国、法国,诸如此类。更不用提及如下这个事实了——这些民族国家性质的文明是由诸如苏格兰、爱尔兰、加泰罗尼亚(Catalogne)、西西里、巴斯克地区(Pays basque)等更小的“文明”组成的。
在这些区域,这些色彩绚丽的镶嵌画,都或多或少地具有一些固定不变的特征,这一点我们也不应忘记。
·然而,这些文化带及其边界的稳定性并不能使它们不受文化引进的影响,并不是说它们不会被众多从未停止越过其边界的文化所渗透。
每种文明都会引进和输出其文化的某些方面。这些方面包括失蜡浇铸法、罗盘、火药、回火钢技术、哲学体系的全部或部分、膜拜仪式、宗教或18 世纪流传于欧洲的有关马尔伯勒 的歌谣——1786年歌德(Johann von Goethe)在维罗纳街头听到过这首歌。
巴西社会学家希尔韦托·弗雷里(Gilberto de Mell Freyre)曾经为他的国家在18世纪的最后几十年和19世纪的最初五六年中不加选择地从欧洲——当时非常遥远——接受的一切事物开列了一张单子。这张单子中包括汉堡的黑啤酒、英式村舍、蒸汽机(1819年汽船就在圣萨尔瓦多湾上定期航行了)、白亚麻布夏装、义齿、煤气灯以及(先于上述一切的)秘密会社。秘密会社中著名的有共济会(franc-ma?onnerie) ,这个组织在拉美独立时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几十年后传来了奥古斯特·孔德 的哲学体系,孔德哲学的影响十分显著,即使在今天,其踪迹在拉美仍依稀可见。
巴西的例子不过是许许多多例子中的一个。它表明,没有一种文化的边界是一成不变地完全封闭的。
昨天与从前的真理:过去,文化影响一点一点地缓慢来临,其速度为旅途的遥远和行程的缓慢所延宕。如果我们相信历史学家的话,中国唐朝时期(公元7世纪以后)的时尚传播极为缓慢,直到15 世纪才传至塞浦路斯岛和辉煌的吕济尼昂(Lusignan)王宫。由此,它们又随着地中海贸易以相对较快的速度传至法国和查理六世怪异的宫廷,在那里,高高的锥状头饰和足尖长长的鞋子逐渐广为流行。一个湮没已久的世界的遗产——就像已经消逝的星辰一般,其光芒依旧照亮我们。
今天,文化影响传播的速度已经达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地步。不久,世界将无处不被发源于欧洲的工业文明所“污染”。在北婆罗洲(在1963 年之前与沙捞越同属英国统治),为数不多的几个喇叭一直在转播共产主义中国和印度尼西亚的无线电广播节目。它们的听众们对广播在说些什么一点也听不懂,但他们听到的音乐节奏很快便对他们的传统歌舞产生了影响。电影,尤其是欧美的电影,对世界上与其遥遥相对的那些国度的趣味乃至习俗产生的影响,难道不是太大了吗?然而,叙述得最详尽的例子莫过于美国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 所描述的一种经验了。在她年轻的时候,她对太平洋岛屿上的一个民族作过研究,并曾与他们共同生活过几个月的时间。战争导致他们与外部世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