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工人阶级六月革命的失败遗留下一个强大的“秩序党”。秩序党能够镇压社会革命运动,但无法得到群众的大力支持,甚至没有得到许多保守主义者的支持,保守主义者不愿由于维护“秩序”而使自己烙上当时执政的温和共和主义者的显著标记。人民仍然处于激动的状态,无法认同有限的选举:直到1850年,仍有为数不少的“下贱大众”——全法国约占三分之一,巴黎约占三分之二——没有选举权。但是,如果说1848年12月法国人没选出温和主义者出任共和国总统,他们同样也没选择激进主义者(没有君主主义者竞选)。选举的赢家是路易·拿破仑(Louis Napoleon)——拿破仑大帝的侄子。他获得了压倒性的多数选票——740万选票中的550万张。尽管他终将被证明是一个极其狡猾的政治家,但当他在9月底进入法国时,看起来却毫无资产,只有一个具有威望的名字和一位忠诚的英国夫人的经济支持。显然他不是社会革命者,但也不是保守主义者。事实上,他的支持者利用他对圣西门主义(Saint-Simonianism)的兴趣以及他对穷人众所皆知的同情,使他获得支持,但从根本上讲,他能获得竞选胜利,是由于农民坚定地投票给他,他对农民喊出的口号是:“不再加税,打倒富人,打倒共和国,皇帝万岁!”此外,就像马克思所写的那样,由于反对富人掌权的共和国,工人们纷纷投票给他,因为在工人眼里,他意味着“罢黜卡瓦涅(Cavaignac,他镇压了六月起义),驱除资产阶级共和主义,作废六月的胜利”。小资产阶级投票给他,是由于他没有表现出支持大资产阶级的态度。
路易·拿破仑的当选证明了,甚至是普选式的民主这种与革命认同的制度,也可以和社会秩序相一致。甚至普遍不满的群众也不一定必然选出注定将“颠覆社会”的统治者。这一经验的深远教训并没有立即被人们汲取,因为路易·拿破仑本人不久就废除了这个共和,摇身一变成为皇帝,尽管他从不曾忘记,维持他重新施行的普选制度并对其进行妥善操纵,在政治上是大有益处的。他将是第一个现代化的国家领袖——不运用简单的军事暴力,而是利用蛊惑人心的宣传和公共关系的手法。这种方法可以让他从最顶端轻而易举地操纵整个国家,而无须从其他地方入手。他的经验说明,“社会秩序”不但可以打扮成赢得“左派”支持的力量,而且在公民已被动员参与政治的国家或时代,这样做是必需的。1848年革命已经明确地显示,中产阶级、自由主义者、政治民主派、民族主义者,甚至工人阶级,从此将永远活跃在政治舞台之上。这场革命的失败可能会暂时使他们离开视线,但当他们再次出现时,他们便将决定所有政治家的举措,即使是那些对他们毫无同情的政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