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怎么做?”我问道。
阿基里斯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他坐的树枝。“我不知道。我无法想象那个男孩对你说话的方式。”他耸耸肩,“没有人会试图拿走我手上的东西。”
“没有?”我无法相信,人生没有这种经验实在难以相信。
“没有。”他沉默了一会儿,稍做思索。“我不知道。”他又重复了一次。“我想我会生气。”他闭上眼睛,把头仰靠在树枝上。葱绿的橡树叶围绕着他的头发,就像王冠一样。我现在经常看到珀琉斯国王。我们有时会被叫去参加会议,或陪着来访的国王吃饭。我获准坐在阿基里斯身旁,如果我想的话,甚至可以发言。但我不想说话,我乐于保持沉默,静静地看着我身旁的人物。蝎子,珀琉斯喜欢这么叫我,也喜欢叫我猫头鹰,因为我的眼睛很大。他擅长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情感,用一般性的语言可以让他毫无拘束地表现自己。
其他人离开之后,我们跟他一起坐在火炉旁,听他讲述年轻时的故事。这位头发斑白、体力衰退的老人,告诉我们他曾与赫拉克勒斯并肩作战。当我说,我曾见过菲罗克忒忒斯时,他笑了。
“是的,他负责拿着赫拉克勒斯的大弓。当时,他是个矛兵,而且是我们当中最勇敢的。”这类恭维之词也像他会说的话。我现在懂了,他的宝库是如何装满了条约与联盟的礼物。在这些喜欢自吹自擂的英雄中,珀琉斯是个例外:他是个谦虚的人。我们继续聆听,仆人添了一根木头到火堆里,然后又添了一根。直到深夜,他才让我们回房歇息。我唯一未跟随阿基里斯前去的地方是去见他的母亲。他在深夜时前去,或者是趁天色未明之时,王宫内外尚未苏醒之前,而他回来时总是充满兴奋与海水的气味。但我问起时,他毫无顾忌地说着,语气却意外地平淡无奇。
“都是相同的事情。她想知道我在做什么,是否一切安好。她说起我在人类中的名声。最后她问我是否要跟她一起走。”
我听得全神贯注,下意识地问道:“去哪儿?”
“海里的洞穴。”海洋女神住的地方,在阳光照不到的深海处。
“你要去吗?”
他摇摇头说:“父亲说我不应该去。他说,看过海洋女神的凡人不可能全身而退。”
阿基里斯转身时,我做了农民祛邪的动作。让众神阻止邪恶。听他平静地讲述这种事,让我有点害怕。在我们的故事里,诸神与凡人一起生活从来没有幸福的结局。但我说服自己,她是他的母亲,而他自己则是半神。
一段时间之后,他去见母亲这样的奇异之事,在我眼中也逐渐变得寻常,就像他不可思议的双脚或他灵巧的手指一样。当我在破晓时刻听见他从窗户爬回房间时,我会在床上咕哝说:“她好吗?”
而他会回答:“是的,她很好。”他可能会再添一句:“今天的鱼很多”或“海湾暖和得像泡澡一样。”然后我们又再度睡去。第二年春天的某个早晨,他去看望母亲回来的时间比以往都要晚,太阳几乎已在海面现踪,而山丘也传来叮当的羊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