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星火之战(一)(7)

也不是所有训练内容都是关乎生死存亡的现实作战。在动身前往越南之前,训练比较轻松,有大把时间可以享受部队生活多姿多彩的一面。我们学会了如何在阅兵式开始前打扮自己,如何将剑舞得虎虎生风,如何在社交场上装酷耍帅;简而言之,与20世纪残酷混乱战争背道而驰的歌舞升平。

虽然这些东西无甚用处,不过不能否认,我还是很乐在其中。内心深处的浪漫主义情怀无法抗拒部队的盛大活动,以及那些有悠久历史渊源、颂扬战友情谊的传统仪式。夏季的狂欢夜,据传源自英国古代军队。整齐划一的鼓声,全身白衣的士兵排成纵队开始庆祝。只有蜡烛微光,深沉而又神秘,像极了修道院的餐厅。皇家海军和其他英国军团的先辈们流传下来的银质奖杯在一个角落里熠熠生辉。其中一个奖杯上铭刻着:“致美国海军陆战队,皇家韦尔奇燧发枪手团(Royal Welch Fusileers)第一营赠上,北京,1900年。”说完祝词,大家举起玻璃酒杯,一饮而尽,又举杯再饮,和一些古怪诡异的宗教集会举起圣杯一模一样。

冬天迎来了海军陆战队的生日舞会,以庆祝1775年11月10日海军陆战队在费城一家酒馆的横空出世。参加完这一庆祝,让我第一次对军法牢骚满腹。我那时因为单核血球增多症在匡蒂科海军医院住院,为了参加庆祝会,我偷偷溜了出来。我原本以为,这将是一场庆祝战友情谊、不醉不休的不眠之夜,堪比神话传说里贝奥武夫的战士们在牧草大殿上的聚集盛宴。这样一个夜晚,我绝不能困在死寂无人的无菌病房。

那天一大早,两位学员便偷偷把我的蓝色套装带给我,还有一瓶杰克·丹尼牌威士忌。八点查床一过,我立刻脱下身上那间蓬松的睡衣,塞在被子下好像里面躺着人,然后换上蓝色套装,用纸袋子包裹着那瓶威士忌,安然无恙通过门卫。接着搭上一辆出租车穿过匡蒂科——沿途看见不少酒吧、几家洗衣店,褐色波托马克河沿岸上的制服商店数量翻倍,我终于来到庆祝会地点——小厅(Little Hall)。

走进小厅,恍如回到19世纪。初级军官戴着白色手套,身穿普鲁士蓝色调的紧身短上衣,连衣领也是普鲁士风格。往日里总是一身卡其装的少校和上校们身着齐腰晚宴礼服,肩上金色和红色的徽章彰显其军中地位。两位将军快步走向吧台,肩上的披风随之摇摆。而在另一边,穿着红色衣服的乐队笔直僵硬得坐在一排折叠椅上,看着像是一群红衣主教。在这片耀眼军装之中,将士夫人和女友也身穿华丽礼服穿梭其中。其中一位女士声音娇滴滴的,既风情万种又不失端庄优雅,说起话来如水流般口齿不清又故作文雅:“再度相逢,倍感欣喜。此宴甚好……”个个穿得人模人样。我真搞不清楚这到底算作什么聚会——再现电影《学生王子(The Student Prince)》的某个桥段,化装舞会,还是军事院校的毕业舞会。

我失望透了。比起贝奥武夫的欢宴,这场景简直是数世纪前少女步入社交圈的首个舞会。也许是因为有不少将领在场,包括海军陆战队的司令华莱士·格林尼(Wallace Greene)将军,所以大家都规规矩矩。乐队总在演奏百老汇歌剧曲子,乏味无趣,格林尼将军略有些吐词不清地做了一番讲话,大家礼节性地鼓掌迎合。

这次舞会虽然一文不值,不过1964年11月的这个夜晚却对我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大厅里,衣着巴洛克风格的将士们聚在一起,还有打扮时髦的女人来回穿梭。有些人沉醉舞池,翩翩起舞;有些人在排队吃自助餐,浅酌细尝;有些端着饮料,低声交谈……没有人忧虑未来的命数:担惊受怕、体无完肤、突降死亡、长离之苦和孤孀守寡。我觉得自己正看着一部时代剧,越南战争前夕的纯真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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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① 1英寸=2.54厘米

[2]① 中式俯卧撑要求身体弯曲,只有脑袋和脚趾着地。

[3]① 一种无规律、凭经验的战斗形式。

[4]① 1磅=0.45千克

[5]② 1英里=1.6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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