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埃及宇宙中的生死世界(3)

死者的变形

埃及人相信死者需要一个全新的面貌,具体来说,就是木乃伊化。他们厌恶尸体的腐坏,并相信有必要将那会发臭化脓的肉体置换为更完美的,名为“莎” 的状态。类似于木乃伊,这是一种用亚麻布裹住肢体并以镀金的头布或面具装饰的形态。“莎”将会榨出死者的神圣精华,并将之吸收至奥西里斯(木乃伊的神话原型)之处。虽然死者经常被描述为“莎”的形态,但这仅仅是一个临时的状态:这种紧缚的密封有着矛盾的用意。它在死者苏生的过程中扮演着茧的角色——即保护着死者,也限制着他成为真正的不朽存在。突破这种限制是一个重要的,在最早的埃及葬仪文献中就开始被反复强调的目标,在金字塔经文中催促那些死去的法老抛却绷带的皮囊。在对死者生活的描述中,展现的并不是木乃伊,而是自由飞翔的“巴”或者尽享健全肢体与华丽服饰的男女。复活的终极目标是呈现出完美的,尘世间的形态,但这并不意味着尸体就真的要从棺材里直接站起来。虽然获得逃离坟墓的自由是死者的主要目的,但这种行动将以“巴”或者其他死者的化身来完成。

那么死者去哪里了呢?最简明的概念是死者的国度在西方——太阳落下的地方。因此埃及人的坟墓往往都坐落在尼罗河西岸。在埃及历史之中,死者的国度经常被称为西天或者西方极乐 。在这里,“西方的女神”招待和养育死者,而奥西里斯也经常被人称为“西方之主”。当然,死者的国度并非真的与尘世接壤,墓穴才是连接两者的通路。不过,关于死后世界的观念经常随着时间发生变化,例如在旧王国,死去的法老被认为是从金字塔升天,先飞升至极星的位置,然后再乘上太阳神之舟。所以,那时阴间被认为位于天空之上。但非皇室的埃及人在自己的墓穴铭文上更倾向于强调与地下的奥西里斯同在。这种观念的核心在于坟墓仅供肉身休憩,而灵魂——“巴”或者“赫”,会去往其他的地方。它们可能会重返人世,可能会追随太阳的轨迹,亦或进入杜压特 ,被奥西里斯统治。

即使死者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但因为自然与超自然的边界并非不可逾越,人们仍然能够与他们沟通:这是古埃及宗教和现代一神论宗教 的一个重要分歧——那就是现代宗教往往认为呼唤死者是一种禁忌;对古埃及人来说,与死者的联系被公认为是世界的一部分。在那时,亲族之间的紧密联系让人们可以依靠家族治理自己的丧葬事宜,并且定期为自己的灵魂献上祭品。对待死者的方式可能会引起各种严重的后果,因为它们既能保佑活人也能伤害他们。死者在世的亲族会以陶碗的铭文或者纸莎草的形式写信送入死者的坟墓,祈求它们帮自己解决疾病和纠纷等困扰。最难缠的死者,被称为“穆图”,“受诅咒者”。他们可能是被处死的国家公敌或者被判处“二次死亡”的邪恶之徒:这本意味着他们存在的终结,但人们往往倾向于相信它们还是能继续危害人间。很多咒语都被用来防护来自死灵的邪恶影响,避免他们带来噩梦,疾病,伤害无辜的妇孺。而那些“赫鲁”,死者变化的灵魂,则没有这么恶毒。人们会在家中或者坟墓里的雕塑前为它们举行仪式,但偶尔它们也会变得难缠,在一段被称为《阿尼的指命》的文本中说得很清楚了:

满足“赫”之所想,做他想做的事情,搞清他憎恶的事情,这样你就不会为它所伤。它的手段多种多样,你不得不提防:那被偷走的母牛,那打谷场的损失,这都是“赫”在捣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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