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亲密敌人(7)

《斐德罗篇》有它的粉丝,相比之下,1938年的经典动画片《唐老鸭的自我改善》(Donald’s Better Self)在探讨灵魂的三重性上,其深度和表现力上也丝毫不比柏拉图逊色。《唐老鸭的自我改善》之于柏拉图,就如同电影《美好人生》之于萨特。在这部动画片中,唐老鸭变身为一个挣扎在两个自我之间的“年轻人”。片子开头(你可以在YouTube视频网站上看到这部动画片),唐老鸭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一会儿,闹铃响了,他转过身去继续睡觉,这时候,一个跟唐老鸭长得一模一样的“天使唐老鸭”从他的身体里走出来,下床关掉了闹铃,拍拍手叫醒唐老鸭,并警告他再不起床上学就要迟到了。这个“天使唐老鸭”看上去有些奇怪,虽然在整部片子中都被称为“他”,但是这个“他”通体都流露着女性气质,比如说甜美温柔的女性声音,以及他那像女教师一样的大屁股。“天使唐老鸭”一直认为“自制力”这种说法就是胡扯,唐老鸭必须要靠他管着才行。他脸上流露出看似很虔诚的表情,双手合十,双眼微闭,沉迷于自我满足带来的喜悦,趾高气扬地朝学校走去。

与“天使唐老鸭”不同的是,动画片中“魔鬼唐老鸭”的性别一眼就能看出来,它在片子一开头也早早点明了。如果说“天使唐老鸭”代表着女性(传统观点认为女性是推动文明进步的主要力量),那么头长犄角、尾巴似箭、声音粗哑的“魔鬼唐老鸭”则绝对是男性的象征。他把唐老鸭从上学的路上截下来,表面上看是引诱他去钓鱼,实际上是在给他讲黄色笑话,唐老鸭假装听懂了而且也很喜欢。

“天使唐老鸭”决意将唐老鸭训练得像自己一样正直刚毅,备受“天使唐老鸭”管教的唐老鸭迫切希望有人能够拯救自己于水火。这时候,“魔鬼唐老鸭”出现了。“魔鬼唐老鸭”不仅怂恿他干坏事,甚至还嘲笑他连抽烟都不会,男人怎么能不会抽烟呢?“再吸一口!有点儿男人样儿!”“魔鬼唐老鸭”不断怂恿他,并向他保证,每吸一口烟,他就能多增加一份雄性的力量。唐老鸭一连吸了好几口烟,被呛得头晕眼花,忽然间一股悔意涌上心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唐老鸭的悔恨将自己送入了自怨自艾的罪人行列里,这里面甚至包括圣保罗和奥古斯丁这样的历史伟人。唐纳德重新走上了美德的大道,在这部动画片里,通往美德的大道就是教育。同绝大多数的美德故事一样,这部动画片向人们传递了一个亘古不变的主题——邪不压正。虽然“天使唐老鸭”本身不想以武力解决问题,但他还是用神威的流星拳火速打败了“魔鬼唐老鸭”,也彻底征服了唐老鸭,在返回学校的路上,“天使唐老鸭”又重新走回了唐老鸭的身体里。

同年(1938年),长大后的唐纳德主演了另一部短片,名为《自制》(Self-Control),主要探讨为什么我们很难控制自己的脾气。将这两部片子放在一起,我们就能很好地理解亚里士多德所谓的人类意志力薄弱的两大原因——享乐和愤怒。在《唐老鸭的自我改善》中,享乐就是睡会儿懒觉、逃学、钓鱼、讲荤段子还有吸烟,当然,人有时会过于放纵自己享乐,反过头来又后悔自己当初的行为。在《自制》一片中,一位油腔滑调的人生讲师通过收音机教给听众控制发脾气的有效方法,这其中也包括唐老鸭,这些方法似乎对唐老鸭很管用,因为他已经对之前发的一通脾气感到后悔了。但在这部片子的最后,唐老鸭不但没有因为放弃数到十和发脾气感到懊悔,反而觉得心里很爽。在这里,享乐依然发挥着作用,而这种快乐正来自于发泄内心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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